“你......”
纪黎明怔怔地看着执业证，指腹摩挲过上面的烫金字迹。
他喉结滚动，“你对我这么有信心？”
白萦芑斜倚着办公桌，眉眼舒展：
“不然呢？我白萦芑的眼光，什么时候差过？”
她凑近些，压低声音：
“况且，某人加班看卷宗到凌晨的样子，我可是都看在眼里。”
纪黎明耳根微热，将证件小心收好：
“那...白律师，以后请多指教。”
“彼此彼此。”
“纪律师，第一个案子想接什么类型的？”
白萦芑轻笑着递过一杯咖啡。
纪黎明接过，想了想：
“还是从劳动纠纷开始吧，熟门熟路。”
“巧了。”
她滑动平板。
“刚接到一个集体诉讼，外卖骑手被平台无理扣罚，涉及两百多人。”
“就这个。”
纪黎明眼睛一亮，“什么时候见委托人？”
“明天上午。”
白萦芑看了看日程。
“我陪你一起。”
第二天，会议室里坐满了穿着各色工服的骑手。
一位中年骑手站起来，手里攥着一叠扣款单：
“纪律师，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纪黎明接过单据，眉头紧锁：
“连续三个月，每人平均被扣两千多？”
“算法说我们超时，可那些小区不让骑车进，跑着送哪来得及？”
另一名女骑手红着眼眶：
“我上个月倒贴了五百块，家里孩子奶粉钱都没了。”
纪黎明与白萦芑对视一眼：
“证据收集齐了吗？App截图、系统通知、小区禁入规定？”
“都在这儿。”中年骑手推过一个文件袋。
“好。”
纪黎明快速翻阅。
“我们先发律师函，要求平台公开算法规则和扣罚依据。”
“他们能听吗？”有人小声问。
白萦芑接过话：
“不听就走仲裁，两百多人的集体诉讼，他们拖不起。”
会议结束，纪黎明送走骑手们，回到办公室长舒一口气。
“压力大？”
白萦芑靠在他桌边。
“有点。”
纪黎明揉揉眉心，“但更多的是...得做点什么。”
她轻轻拍拍他肩膀：
“你会的。”
律师函发出第三天，平台法务打来电话。
“纪律师，这事我们可以协商......”
“协商的前提是公开算法，退还无理扣款。”
纪黎明语气平和但坚定。
对方沉默片刻：
“算法涉及商业机密......”
“那扣罚标准呢？”
纪黎明追问。
“哪些情况算不可抗力？哪些算骑手责任？总得有明文规定。”
电话那头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
“这个...我们需要时间整理。”
“一周。”
纪黎明给出期限。
“否则我们直接申请劳动仲裁。”
挂断电话，白萦芑递来一盒切好的水果：
“谈判技巧见长。”
“跟你学的。”
纪黎明叉起一块苹果，“不过他们肯定在拖时间。”
“那就加把火。”
白萦芑眨眨眼。
“联系媒体做个行业调查，不单针对这家平台。”
纪黎明会意：
“把问题上升到行业潜规则？”
“聪明。”
她微笑。
“压力给够，他们才会认真谈。”
一周后，平台果然拿出了所谓的“扣罚细则”。
纪黎明扫了一眼就笑了：
“‘其他未尽事宜由平台解释’？这等于没规则。”
“那就不客气了。”
白萦芑拿起外套，“仲裁庭见。”
仲裁开庭当天，平台派来了律师团。
为首的李律师扶了扶眼镜：
“骑手与平台是合作关系，不适用劳动法......”
“那请看这份合同。”
纪黎明不慌不忙地出示文件。
“每日最低接单量、统一着装要求、严格的时效考核......”
“这些符合合作关系的特征吗？”
李律师皱眉：
“这是平台管理需要......”
“管理需要就可以随意扣款？”
纪黎明转向仲裁员。
“我方有证据显示，扣罚金额与骑手申诉成功率成反比，申诉越多的骑手，后续被扣罚的概率越高。”
他调出数据图表：
“这已经不是管理，而是变相惩罚甚至胁迫。”
平台方律师团开始交头接耳。
仲裁员敲了敲桌子：
“请被申请人解释这个数据现象。”
李律师额头冒汗：
“算法...算法可能存在优化空间......”
“优化空间？”
纪黎明乘胜追击。
“还是故意设置的灰色地带？”
他站起身：
“我们要求平台公开近三年所有扣罚数据的统计分析，接受第三方审计。”
“同时，立即退还申诉成功但仍被扣罚的款项。”
仲裁庭内一片寂静。
白萦芑在旁听席上，眼里带着赞许的笑意。
最终，平台同意退还大部分扣款。
并承诺一个月内出台透明的扣罚规则。
走出仲裁庭，骑手们围了上来。
“纪律师，太谢谢您了。”
“终于讨回公道了......”
纪黎明看着一张张激动的脸，心里涌起暖意：
“这是第一步，以后有问题随时找我。”
回去的车上，白萦芑轻声说：
“做得很好。”
“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
纪黎明看向窗外，“但我有个想法......”
“嗯？”
“我们能不能做一个法律援助平台？”
他转过头，眼神发亮。
“专门针对劳务纠纷，让更多劳动者知道怎么维权。”
白萦芑沉吟片刻：
“需要资金和人力......”
“可以先从线上咨询开始。”
纪黎明越说越兴奋。
“我认识几个做技术的朋友，可以开发小程序。”
她看着他神采飞扬的侧脸，嘴角不自觉上扬：
“那就做吧，事务所给你资源支持。”
“真的？”
纪黎明眼睛一亮。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白萦芑挑眉，“不过......”
“不过什么？”
“你得请我吃饭。”
她笑起来，“庆祝纪律师首战告捷。”
晚餐选在一家安静的私房菜馆。
等菜时，纪黎明忽然问：
“你为什么一直这么支持我？”
白萦芑晃着酒杯：
“因为你值得。”
“只是这样？”他追问。
“不然呢？”
她反问，眼底有细碎的光。
纪黎明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那...这个也值得吗？”
白萦芑愣住了。
盒子里是一枚设计简洁的戒指，中间镶着一颗小小的钻石。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可能太早......”
纪黎明声音有些紧。
“但经历过这么多事，我确定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
白萦芑没有立刻回答。
她看着戒指，又看向他，忽然笑了：
“纪黎明。”
“嗯？”
“你知不知道，求婚应该单膝跪地？”
纪黎明怔了怔，随即恍然，慌忙起身。
椅子在地上划出轻微的声响。
“白萦芑。”
他单膝跪地，仰头看她。
“你愿意吗？”
餐厅里其他客人投来善意的目光。
白萦芑脸颊微红，伸出手：
“帮我戴上。”
戒指套上无名指的瞬间，纪黎明的手在微微发抖。
“抖什么？”她轻笑。
“紧张。”
他老实承认，“怕你拒绝。”
“现在不怕了？”
“还有点。”
纪黎明站起身，紧紧握住她的手。
“怕自己做不好。”
白萦芑靠进他怀里：
“那就一起学。”
法律援助平台上线那天，取名叫“薪火”。
寓意薪火相传。
也为劳动者争取应得的报酬。
纪黎明负责线上咨询，白萦芑偶尔客串疑难案件指导。
“纪律师，公司裁员不给赔偿怎么办？”
“先收集劳动合同、工资流水、解除通知，然后......”
“老板拖欠工资三个月了！”
“向劳动监察大队投诉，同时准备仲裁材料......”
咨询量越来越大，纪黎明常常忙到深夜。
“该休息了。”
白萦芑端来一杯热牛奶。
“马上就好。”
纪黎明头也不抬。
“这个案子有点复杂，外包员工工伤，两家公司互相推诿......”
白萦芑接过鼠标看了几眼：
“用工主体不明确，得从实际管理关系入手。”
“明天我帮你梳理。”
纪黎明终于抬头，眼里有血丝：
“谢谢。”
“谢什么。”
她揉揉他头发。
“不过你再这样熬夜，婚礼上该有黑眼圈了。”
婚礼定在三个月后。
“还有这么多案子没处理完。”
纪黎明活动了一下脖子，看着屏幕上排队的咨询请求。
“不过我可以加班。”
“想都别想。”
白萦芑按住他的肩膀。
“案子永远处理不完，但婚礼只有一次。”
她俯身在他耳边轻声说。
“我可不想到时候嫁个熊猫。”
纪黎明被她逗笑了。
“行，听你的。”
他关掉电脑。
“不过在那之前......”
他转过身，认真地看着她。
“我得先去拜访一下孤儿院的李叔。”
白萦芑点点头。
“应该的，我陪你一起去。”
第二天，孤儿院里。
李叔看到纪黎明，激动得老泪纵横。
“好小子，有出息了！”
他用力拍着纪黎明的肩膀。
“李叔，这是萦芑。”
纪黎明介绍道。
“我的未婚妻。”
李叔上下打量着白萦芑。
“好，好姑娘！”
他擦擦眼角。
“黎明这孩子，从小就懂事......”
白萦芑微笑着递上礼物。
“李叔，谢谢您当年照顾黎明。”
“说什么谢不谢的。”
李叔连连摆手。
“他能有今天，都是自己争气。”
他顿了顿。
“就是苏芷那孩子......”
纪黎明神色平静。
“她怎么样了？”
“又加刑了，听说在里面和人打架......”
李叔叹气，有些一言难尽。
纪黎明没有多问。
“人总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从孤儿院出来，白萦芑轻声问。
“你会原谅她吗？”
“谈不上原不原谅。”
纪黎明看着远方。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他握紧白萦芑的手。
“我现在更关心我们的路。”
婚礼筹备紧锣密鼓地进行。
“请柬设计好了。”
白萦芑把样品递给纪黎明。
“你看看。”
简洁的白色卡片，烫金的“纪黎明&白萦芑”。
“好看。”
纪黎明点点头。
“宾客名单呢？”
“事务所的同事，还有‘晨曦’基金帮助过的一些人。”
白萦芑翻着名单。
“老师说一定会来。”
她顿了顿。
“还有...周屿从国外寄了礼物。”
“他怎么样？”
“在新加坡开了家小公司，做正当生意。”
白萦芑微笑。
“他说终于能睡安稳觉了。”
婚礼前一天，纪黎明收到一个陌生包裹。
里面是一幅画。
画上是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背景是初升的太阳。
落款处写着“祝幸福”。
没有署名。
但纪黎明认出了画风。
“是林晓薇......”
他低声说。
白萦芑走过来，看着画。
“疗养院护士说，她最近手指活动更频繁了。”
“也许有一天......”
纪黎明没有说下去。
“会有那一天的。”
白萦芑握住他的手。
婚礼当天，阳光明媚。
李叔作为纪黎明的长辈，坐在主桌。
“一拜天地！”
司仪高声唱礼。
纪黎明和白萦芑相视一笑，缓缓鞠躬。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李叔，深深一躬。
李叔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
“夫妻对拜！”
他们面对面，眼中只有彼此。
礼成的那一刻，掌声雷动。
“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司仪笑着说。
纪黎明轻轻掀开头纱。
白萦芑脸颊微红，眼含笑意。
他低头，温柔地吻上她的唇。
欢呼声和掌声中，李老师端着酒杯走过来。
“萦芑，黎明。”
他眼中满是欣慰。
“看到你们这样，老师很高兴。”
“谢谢老师。”
两人举杯。
“没有您的教导，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是你们自己争气。”
李老师摇头。
“法律这条路不好走。”
他正色道。
“但只要有你们这样的年轻人在，就有希望。”
婚宴进行到一半，王警官也来了。
“抱歉来晚了，刚结了个案子。”
他举杯。
“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王警官。”
纪黎明和他碰杯。
“最近忙吗？”
“老样子。”
王警官叹气。
“不过有你们‘薪火’平台帮忙，劳动纠纷好处理多了。”
他压低声音。
“对了，陈振华的上诉驳回了。”
白萦芑点点头。
“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