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如同昨天陈景明在广播中说的那样，他们的势力已经开始行动了。
这消息像野火一样烧遍了基地每个角落。
“极乐园”，不，是“诺德德海姆研究中心”的救助站，真的来了。
它就在基地外围划出的临时区域，限量发放那种能延缓病毒的‘神药’。
叶司令站在中央区域，就这么直勾勾盯着基地大门方向，脸色阴沉。
许星河也在他身后，差不多是相同的心情。
他们看到大家都纷纷朝着那边而去，却没法上前阻止，就只能干瞪眼。
在那些眼巴巴盼着活下去的幸存者和不少基层士兵看来，这是“上面”派发的救命物资。
阻拦，就是与所有人为敌，就是断送他们亲人的生路。
我和欧阳明混在熙攘的人群里，沉默不语。
这个时候，挺多人都是小跑着而去，有时候我俩会被撞到，却没心思去和他们追究。
临时救助站设在一顶巨大的迷彩帐篷下，几名穿着印有“诺德海姆”logo标志白色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忙碌着，全身上下都被遮得严严实实。
他们动作机械，效率很高，旁边有少数穿着黑色制服的人维持秩序，神情严肃地看着这些前来求助的幸存者。
排队的人们眼神热切，仿佛将他们视作神明。
他们紧紧攥着领取凭证，时不时就往前伸长了脖子，生怕轮到自己时药物发完。
有人拿到那个装着淡黄色液体的小小注射器后，当场就哭了，双手颤抖着，如同捧着绝世珍宝。
脸上泪水混杂，神情有些癫狂，直接就让我想到了范进中举的场面。
我和欧阳明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
一部分人拿到血清之后，跟着基地人员的指令迅速朝着隔离区的方向而去。
很显然，他们是为了在那里的家人，有了血清第一时间自然是去救人。
还有少数人眼神闪烁，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们有的似乎想趁着这次人群混乱的机会，试图偷偷溜出基地。
我知道他们想做什么，兴许是在基地外围有他们藏起来被感染的亲人朋友。
只不过这丝希望，有时候比绝望更能让人失去理智。
......
深夜，基地大部分区域都回归于宁静，只有巡逻队的脚步声嗒嗒地响。
叶司令和许星河他们似乎还在开会，大概聊一些应对手段。
如果事态发展失控，叶司令说不定会选择直接和陈景明他们爆了，采取强攻的措施。
我和欧阳明则没什么心情睡觉，站在高处看了许久夜空。
不过忽然有一声哭喊，打破了这宁静的氛围。
仔细听听，是从隔离区方向隐约传来。
我和欧阳明对视一眼，立刻赶了过去。
老鬼也不知忽然从哪儿冒了出来，没一会儿跟在我们身后。
到了隔离区外围，那边的铁丝网内，一个年轻人正死死扒着栏杆，对着里面一个身影哭喊。
那是个中年男人，穿着比较破烂脏污的衣服，眼睛不是猩红的颜色，但却空洞呆滞。
他动作僵硬地在原地晃动，对年轻人声嘶力竭的呼唤毫无反应，宛如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这年轻人看到我们靠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他猛地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与不解。
“为什么？！你们告诉我为什么？！血清打了！官方的血清打了！不是说能延缓吗？能让他多陪我一段时间吗？可他现在连我是谁都认不出来了！跟块木头一样！”
年轻人挥舞着手臂，声音一下子将其余人和巡逻人员吸引过来了。
但他丝毫不惧，继续说道：“这特么算什么血清，算什么希望啊？！”
旁边有个幸存者连忙拉住他：“兄弟你别激动，之前不也说了，这是抑制的效果吗？到后面肯定有完善好的血清。”
“就是啊，现在虽然人看起来有点傻，但总比变成那些怪物好啊！”
但那年轻人压根听不进话，继续嚷嚷着。
他的话语里带着一种理直气壮的质问，仿佛官方承诺了“延缓”，就必须让他的亲人保持清醒，丝毫不管那血清本就不是解药。
在极度的失望面前，人性的贪婪和迁怒暴露无遗。
老鬼懒得去理会这年轻人的哭闹，其他人都没什么意见，就他偏要到处宣泄。
尽管老鬼知道这血清绝对不会是真的，但面对这年轻人的时候，他丝毫不会有同情心。
观察了一会儿里面的中年男人后，老鬼示意守卫打开旁边的小门，压低身体走了进去。
我和欧阳明紧随其后。
随着和他的靠近，我更能感受到那股行尸走肉般的死寂。
这感染者对我们的接近丝毫没有反应，好像我们就是空气一般。
老鬼蹲下身，动作迅速，一手固定住感染者的下巴，另一只手翻看他的瞳孔。
他瞳孔涣散，甚至用光去对着他，他也丝毫没被吸引。
老鬼又用力按压了一下这感染者手臂的肌肉，肌肉僵硬，没有弹性。
紧接着，老鬼甚至直接咬破指尖，放了一滴血在这感染者的嘴边，还是没什么结果。
做完这些后，老鬼松开手站起身，脸色在隔离区较为昏暗的灯光之下显得格外阴沉。
他退到我们身边，眯着眼继续盯着那感染者，好似在回忆什么事情。
“瞳孔反应迟钝，肌肉僵硬......这并不是治疗。”
老鬼压低声音，确保没有外人听见，一字一句说出了他的结论：
“这是......镇静，或者说，是更高明的控制。不过陈景明那家伙敢这么做，就要做好被我们反将一军的准备。”
“研究么？”我问道。
“嗯，至少搞清楚这玩意是什么，后续说不定我们还要收拾这烂摊子。”
我沉默了，欧阳明也说不出话。
那年轻人还在不远处哭嚎，质问着虚无缥缈的“官方”。
而我们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具被“希望”变成活木偶的躯体，只觉一阵胆寒。
观测者给的，从来不是救赎，而是更牢固的枷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