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屏上的字还在闪。
【脱困条件——杀死0723号配送员，即可终止倒计时】
我手指僵在半空。心跳像是被什么东西攥住，一抽一抽地疼。我不敢看阿辞的脸，可眼角余光还是扫到了他。他站在原地，肩膀微微塌着，嘴角有一道血痕，顺着下巴往下流。
我没有动。
他也没有动。
空气里那股金属烧焦的味道更重了。地面的红光还在跳，数字已经变成**00:04:58**，一秒都不肯多给。
我慢慢往后退了一步，脚跟碰到了折叠桌腿。指尖抠进灰土里，指甲缝都塞满了碎屑。我知道他在看我，但我不能抬头。如果我现在看他，万一从他眼里看到杀意，我就真的撑不住了。
“你走。”我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别管我。”
话刚说完，他突然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整个人弯下腰，手撑着膝盖。等他直起身时，指缝间全是血。
“我不是……他们的工具。”他喘着气说，“我是阿辞。”
他说完就撕开了衬衫。
动作很急，布料裂开的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炸响。黑色背心贴在他胸前，密密麻麻的线路连着几块金属板，正中央一个小小的屏幕，和地上的倒计时同步闪烁。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
下一秒我已经扑过去，手指伸向引线接口。只要拔掉电源，或者剪断主控线，也许还来得及。
可我的手还没碰到装置，就被他一把抓住。他力气大得吓人，直接把我拽到身前，然后按着我的手掌贴上他的左胸。
那里在跳。
一下，又一下，快得像要冲破皮肤。
“听清楚。”他说，声音发抖，“这不是机器，也不是程序。是心。阿辞的心。”
我感觉自己的眼眶热了。
“它只为你跳。”他盯着我，眼神亮得可怕，“不管他们怎么改我的脑子，怎么装芯片、下指令，这里从来就没停过。”
倒计时继续走。
**00:03:12**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手心全是汗，可还是死死贴着他胸口。我能感觉到那层皮肤下的温度，烫得像火。
“他们想让我杀你？”他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带着点沙哑，“好啊。”
话音没落，他猛地扯下背心，转身朝高窗方向扔出去。轰的一声，装置撞上铁框炸开，泡沫块四散飞溅，彩带像雨一样飘下来。中间滚出个东西，在地上弹了一下，停在我鞋边。
是一枚戒指。
用泡面叉弯成的，歪歪扭扭，边缘还有烧过的焦痕。
“你看。”他喘着气，指着那枚戒指，“这才是真正的引爆装置——炸掉那个叫顾晏辞的怪物。”
我蹲下去，捡起那枚叉子戒指。手指抖得厉害，差点没拿稳。金属很薄，一用力就会变形，可我还是把它紧紧攥进了掌心。
他走过来，在我面前坐下，背靠着倒塌的墙。呼吸还是很乱，脸色白得吓人，但嘴角一直挂着笑。
“我没有武器。”他说，“没有权力，也没有记忆。但我有体温，有心跳，有为你不怕死的勇气。”
我抬头看他。
他伸手抚上我的脸，拇指擦过眼角。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什么。
“现在你知道了。”他低声说，“我不是来执行命令的。我是来证明——我爱的是你，不是任务。”
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
我没擦，也不想擦。只是把那只握着戒指的手伸过去，放进他手里。他的手指冰凉，可还是用力回握住了我。
我们就这样坐着。
背后是还在闪红光的监控探头，四周墙壁不知道藏了多少摄像头。可谁都没再动。倒计时早就归零，系统也没更新新指令。工厂安静得像坟墓，只有风吹动天花板上残留的彩带，轻轻晃。
他靠在我肩上，呼吸渐渐平稳了些。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吗？”他忽然问。
我点头。“雨夜，宾利车。”
“你扶我上楼的时候，鞋带松了。”他笑了笑，“走两步就绊一下，还不肯放手。”
我也想起那天了。电动车摔在地上，外卖洒了一地。我顾不上订单超时，只想着不能丢下那个站在雨里发抖的男人。
“那时候我就在想。”他说，“这个人怎么这么笨？明明自己都顾不好，还要管别人。”
“那你后来呢？”我问。
“后来我知道了。”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不是她笨，是我终于被人当成了人。”
我靠着他，没说话。
远处烟囱投下的影子慢慢移了过来，盖住我们的脚。彩带落在他肩上，像某种荒诞的装饰。
他抬起手，轻轻碰了碰我掌心里的叉子戒指。
“等出去以后。”他说，“我想学做饭。不是煮泡面那种，是真的做一顿饭给你吃。”
“你想做什么？”
“番茄炒蛋。”他说，“你说过那是你最喜欢的。”
我笑了下，鼻子还是酸的。
他又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忽然睁开，看向门口的方向。
“他们不会就这么算了。”他说。
“我知道。”
“下次可能不会再是假炸弹。”
“我知道。”
他转头看我。“那你为什么还不走？”
我没回答。
只是把手里的戒指套上了无名指。太宽，滑来滑去，可我还是不想摘下来。
他看着我，眼神一点点沉下去。
“苏晚。”他叫我的名字，很认真，“如果你有一天发现我不见了，或者变回原来的样子……别信那些话。记住今天这个戒指，记住我现在说的话。”
我点头。
他伸出手，指尖蹭过戒指边缘，然后慢慢滑下来，握住我的手。
外面风更大了。
一块铁皮从屋顶脱落，砸在地上发出巨响。我们都没动。彩带在头顶飘着，像一场没人参加的婚礼。
他靠着墙，呼吸越来越轻。
我坐在他身边，手一直没放开。
直到他的手指突然收紧了一下。
“有人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