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铭被从睡梦中叫醒,有些不快,听到是宋雪凝来报案,才有些慎重。
刚刚听说宋雪凝所汇报的案子,王铭还有些半信半疑。
但是当宋雪凝将鬼手张的咒语和那些纸人的种种诡异之处详细描述后,王铭的脸色便变得很难看。
“又是邪术作祟!本官这就派人将那鬼手张捉拿归案!”王铭恨恨骂道。
之前宋雪凝帮他破了多起怪力乱神的案子,所以现在王铭对她是颇为信任。
宋雪凝却拦住了他:“大人且慢。”
王铭问道:“为何拦我?”
宋雪凝说:“这鬼手张既然懂得邪术,必然有所防备。如果我们贸然去抓他,恐怕会打草惊蛇。他若毁掉证据,狗急跳墙,那就会伤及无辜,反而不妥。依我之见,我们先派人暗中监视,摸清他的动向。同时我们还要查清一件事情,这件事情才是本案的重中之重。”
王铭问道:“什么事情?”
宋雪凝道:“那就是三岔庙中的那副骸骨。我有点怀疑那副骸骨其实就是钱小宝的骸骨,而钱小宝家中的尸身,其实是纸人伪造的。”
王铭笑道:“这怎么可能?钱小宝去世之后,一直没有下葬,就放在家里,钱夫人日夜抱着。如果是个假的,钱夫人母子连心,怎么可能分辨不出呢?”
宋雪凝道:“当时钱夫人太过伤心,神志不清,没发现那是假的也是情理之中。”
王铭道:“如今钱小宝已经下葬了,你想要验尸的话,那就只能开棺。开棺验尸,岂不是会让钱小宝死后不得安宁?就算我同意,钱夫人也不会同意啊。就算钱夫人同意,钱侍郎也不会同意。到时候钱侍郎把我骂一顿,去朝廷弹劾我,我这乌纱帽还戴不戴了?”
宋雪凝道:“人命关天,咱们一定要查清楚真相,不然的话他会害更多的人。我怀疑鬼手张就是用别人的孩子的性命和魂魄去复活他孩子的魂魄。王大人,听说您刚得了一个孙子,您不怕鬼手张盯上您的孙子吗?”
王铭听到这番话,脸色有些难看,只好道:“那还是去劝说一下钱夫人。”
王铭突然又问道:“如果那三岔庙的尸骨,不是钱小宝的,那又当如何?”
宋雪凝道:“那自然要查清楚这尸骨的身份,他究竟是谁的孩子?为什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和鬼手张有关?是不是有别的遇害者?”
王铭立刻吩咐张千、李万派人去匠人巷布控,日夜监视,好好盯着鬼手张,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再下手。
吩咐完之后,王铭又道:“仵作正在验尸,分辨骸骨的特征。如果确认这白骨不是钱小宝的,那我们就不用劝说钱夫人开棺验尸了。钱夫人本来就悲痛至极,你还要去刨他孩子的棺材,他肯定恨你入骨。何况你现在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他的孩子是被鬼手张害死的。”
宋雪凝道:“谨听王大人教诲。既然仵作在验尸,那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王铭问道:“你也懂验尸吗?”
宋雪凝道:“虽然我不懂,但是去看看,感受感受也是好的,说不定能发现一些什么线索。”
王铭略一思索,便点头同意。
京兆府,停尸房。
这里倒是保持着干燥,有着严格的要求,免得太过潮湿,导致尸体变质。
不过此处灯光明亮,看起来却是依旧鬼气森森。
宋雪凝虽然见过许多尸体,但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仍然有些害怕,只不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仵作跑过来接待王铭和宋雪凝,把他们引到一座验尸台面前,验尸台上放着一具尸骨。
尸骨体型很小,看来就是从三岔庙灰烬中带回来的孩童尸骨。
这尸骨大半的骨头都被烈火烧得焦黑了,宋雪凝不敢去碰,担心碰一下就会碎裂成灰。
京兆尹王铭距离验尸台还比较远,他乃是正统文人,所谓君子远庖厨,更何况这种验尸的地方。
但是此案涉及到兵部侍郎,他不得不慎重,所以才过来。
王铭问道:“老刘,你验了好几天了,有什么结果?这是不是钱侍郎家的小公子?”
这仵作姓刘,五十多岁。
他鞠着躬说道:“启禀大人,这具骸骨虽然被烧得面目全非,皮肉尽毁,看不出原本的模样,有的头骨甚至都烧裂了,但是,老刘我终究发现了一些痕迹,这些痕迹是火烧不掉的,也骗不了人。”
王铭问道:“哦?什么痕迹?快说来听听。”
宋雪凝也打起精神,仔细洗耳聆听。
老刘指着骸骨左腿的一截胫骨说:“王大人,宋姑娘,请看这里。”
宋雪凝往前走了几步,距离验尸台更近了,王大人倒是原地不动。宋雪凝顺着仵作老刘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烧得漆黑的腿骨上有一处隆起。只不过这处隆起不太明显,不仔细看的话,估计难以察觉。
宋雪凝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骨痂。”
“骨痂是什么?”
“这尸体的左腿胫骨曾经断过,而且是完全断裂。不过这种重伤不是死前造成的,是很久以前造成的,也就是陈旧性骨折。也就是说这孩子在生前,起码在一两年前,左腿曾经受过重伤,断过一次。虽然接好了,骨头长合上去了,但是这隆起的骨痂却一直存在。”
宋雪凝心头一跳,感觉摸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又问道:“这说明什么?”
老刘说道:“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严重的骨折,就算好了,走路多多少少也会有点跛,甚至会有点长短脚,或者阴雨天隐隐作痛,反正腿脚不太方便。”
宋雪凝沉声道:“如果钱小宝从来没有断过腿,那么这具骸骨就绝对不是他。如果钱小宝曾经断过腿,那就说明鬼手张用了某种邪恶的仪式,把钱小宝和纸人替身做了调换,当时被烧死的不是纸人替身,而是活着的钱小宝。”
王铭却提醒道:“那也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