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蔷薇把手里的杯子放在旁边的石桌上，蹲下来，埋头哭泣。
唐伊人看着汤蔷薇蜷缩在那里的身影，继续说下去：“舅舅那么苍老，又那么瘦，那些老爷有年轻的当然选年轻的，怎么可能选他去做短工？他想找到活计，就得比其他人的价格拿得低。幸好我发现了他，才没有让他受累还挣不到钱。舅舅向来疼你，听说你受了伤，舅母却没有好好照顾你，把他气得够呛。他平时对舅母都很纵容，这次看你受了伤，他的态度才这样强硬。”
“我爹最疼我了，比疼我哥哥还疼我。如果我爹没了，我娘指不定会把我嫁给什么人换彩礼。我知道的。”
“那你不打算说说你与舅母谈了什么吗？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不说，我们也不会强迫。不过，以后也不用说了。”
重活一世，唐伊人从来不是什么温柔大姐姐，她的温柔只给值得的人，那些不值得的，她已经不想去拯救。
汤蔷薇慢慢地起身，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看着唐伊人说道：“表姐，我说，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
汤氏没心情招呼客人，把招呼客人的事情交给春菊和秋月。她也不想自己的臭脸影响客人们的心情，所以在房间里等着消息。
唐伊人推门进来时，汤氏看见是她，大步迎过来，问道：“问出来了吗？”
唐伊人轻轻地点头：“说了。”
“那……”汤氏问，“她到底隐瞒了什么？”
“我们先去报官。”唐伊人说道，“顺便打听一下舅舅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汤氏一听要报官，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显然汤不凡昏迷不醒不是意外。
此时，周氏站在一条胡同口，朝四周张望，确定没有什么人跟着自己，这才进了这条胡同，然后敲响了一扇门。
门打开，从里面伸出一只手臂，把她拉了进去。
周氏看见面前的人，摸了摸肚子，气愤地说道：“你轻点，慢点，小心孩子。”
“你家那个短命鬼怎么样了?”面前的中年男人搂着汤氏的腰身，邪恶地说道，“现在也该死了吧？”
汤氏拍了一下他的胸膛，眼里满是担忧：“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情。唐伊人那个马上要入伍的夫君把那个老东西送去衙门看军医了，我担心军医要是查出了汤不凡的问题，会不会找上门来，把你我都抓过去处以极刑啊？”
“不可能的。”中年男人一口笃定，“我那药是从西域传来的，无色无味，就算是太医来了也查不出问题。”
“你就这么笃定？”
“我又不是第一次……哎呀，放心好了。”
“都怪你！如果你没来找我，就不会被汤不凡撞见。要是他没有撞见，我们就不会做这样多余的事情。一旦被查出来，咱们都别想活命了。”
“我也是太高兴了。这么多年了，我终于有自己的种了，我想看看我儿子。放心好了，查不出来的，最后也是被定为病故。汤不凡一死，没有人再阻碍我们，到时候你带着儿子改嫁给我，我来照顾你们娘俩。”
“你忘了？我那闺女撞见过你，她知道我们的关系。如果她把我们的关系传出去，你觉得我们能过好日子？刚才她问我她爹昏迷不醒是不是我做了什么。如果她出去乱说话，先不说我那个婆婆，她年纪大了，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可是，我那婆婆有个难缠的闺女，她的闺女有个难缠的闺女和女婿，我要是被他们家的人盯上，照样别想有好果子吃。”
“你那闺女长得还不错，年纪也到了，把她嫁得远远的，还能换一笔彩礼给咱们儿子。至于汤家那个小子，那是你儿子，但是他要是知道他爹是咱们害死的，肯定会把你当成仇人，你自己掂量掂量。”
“那是我儿子，我总不可能连我儿子都不放过吧？只要我们瞒得够紧，不要被他发现就行了。至于蔷薇，我看把她嫁出去也不安全，这件事情只有她知道，就算把她嫁得远远的，也有可能会跑回来告诉她哥，我看干脆……”
砰！有人踢开门。
汤氏和李辰被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门口，只见宋璃川带着官差站在那里，此时官差冲进来，手里拿着铁链，显然是来捉拿他们的。
在他们的身后，汤蔷薇垂着头，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
汤氏看见这样的阵仗，被吓得腿软。她跪在地上，看着宋璃川说道：“误会，一切都是误会，这是我远房表哥。”
“官府要捉拿的就是你这个远房表哥。”宋璃川淡道，“舅舅已经醒了。他报了官，官府要审理故意杀人的案件，两位别挣扎了，要是敢逃的话，就当罪犯直接就地正法。”
汤氏看向汤蔷薇：“闺女，救娘啊，娘只是来看望亲戚……”
“我知道你的秘密，你说这话可不可笑？娘，你刚才说‘干脆’什么？你是不是想说干脆直接杀了以绝后患？你害怕哥哥知道这件事情，所以唯一的知情者我就成了你要灭口的人。你连一丁点的犹豫都不曾，哪怕是为了换彩礼而留下我呢？”
“你听岔了，不是这样的。闺女，你不能不管娘啊，我是你亲娘啊！闺女，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关系啊！”
汤蔷薇吸了吸鼻子，压下眼底的泪花。
她早该想到的。
从她发现了汤氏的秘密，想逃跑的时候被他们抓住，然后被打伤了脑袋之后还没有得到救治，把她关在房间里自生自灭的那刻开始她就应该知道这个结果。可是，为什么在听见汤氏的话时，心脏还是像刀割一样疼？
因为害怕哥哥知道真相不认她，视她为仇人，所以自己这个女儿就没有活下去的机会。
“你爹还需要你照顾，收拾一下心情，跟我去衙门照顾你爹。”宋璃川淡道。
“表姐夫，谢谢你。”汤蔷薇说道，“如果不是你，我爹根本没机会活下来。”
“他运气不错，遇见了我夫人，因为我夫人，我愿意出力。可是，他运气也很不好，遇见了你这个忠奸不分的女儿。如果你早点告诉你爹真相，让你爹知道你娘做的那些事情，他就不会毫无防备，更不会遇见这样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