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烛火摇曳。
忽暗忽明的火光轻轻拍打在几人脸上。
余朝阳屏气凝神,食指中指轻轻搭在卧病在床的赵姬脉搏上。
看闻问切这个技能,起初他是不会的,奈何在十万大山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中,硬生生给学会了。
扁鹊知道他俩有意识,于是时不时的便会亲自讲解医书,教二人分辨药材,互相把脉,然后一一讲解这些脉象代表着什么。
在扁鹊孜孜不倦的讲解中,余朝阳慢慢掌握了这一学问。
他给赵姬把脉,最开始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对自己半吊子的医术并不自信。
可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比他想象的更为简单。
仅仅搭在脉搏上,就把赵姬的病因寻了个七七八八,反复把脉,则是为了确认。
他收回手,开始告诉唐方生所需药材。
唐方生点了点头,出门去药堂抓药。
嬴政紧张道:“先生,我娘亲她?”
“无碍,”余朝阳轻描淡写道:“只是些许风寒罢了。”
“你娘亲之所以卧病在床,纯粹就是饿的慌,不过现在身子太过虚弱,虚不受补,需调理几日。”
年轻的赵姬面如土色,一双薄唇白得和白糖一样,毫无血色,强撑着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咳,小女多谢先生。”
“给先生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罢了,”余朝阳接过话题,话锋一转道:
“你娘俩好歹也是秦国送来的,怎会过得如此窘迫?”
赵姬道:“在邯郸之战爆发前,我等过得也算优渥,直到邯郸之战爆发,公子异在吕不韦的挑唆下趁乱逃出了邯郸。”
“赵王大怒,遣人搬走了一切值钱物件,抢走了所有粮食,并严令不许任何人接触。”
“隔三差五才会送来一碗稀粥果腹,可政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些哪够啊。”
“小女只好以乞讨为生,不幸染上了风寒,结果那赵王连这点活路也不给,派来了阿虎那些帮派成员,严加看管……”
赵姬默默说着,不禁潸然泪下,旋即又被一阵强烈的咳嗽声覆盖。
余朝阳连忙让她躺下,安心养病。
他和白起则是和嬴政一起离开了房间,来到了院子里。
望着院外窸窸窣窣的火把微光,余朝阳忽然道:
“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回先生,额叫嬴政。”
当嬴政亲自说出口后,余朝阳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
没错,他没有找错!
眼前这个在赵国为质,受尽不公平对待与辱骂的孩子,就是后边一统天下的雄主——
始皇帝.嬴政!
‘只是……这前后差距未免也太大了点吧?’
正当余朝阳想着,院外忽然传了一阵阵密集而凌乱的脚步声,火光滔天不止。
“围起来,给本司寇通通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离开!”
“老子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砰!
一声巨响,紧闭的大门被人用蛮力撞开。
一众手持长戈的卫兵鱼贯而入,然后围成一个半圆圈,牢牢把余朝阳三人围在中间。
踏、踏、踏。
脚步声之后,一老两少出现在余朝阳视野。
为首的那名少年眯了眯眼,厉声道:“吾乃太子偃,汝是哪家的公子,难道不知道这野种乃本公子的玩物乎?”
“你,好大的胆子!!”
赵偃年幼的脸上满是狠毒与愤恨,没有身为孩童的一点童真,看得余朝阳反胃至极。
见余朝阳只是看着而不说话,一旁的老者当即厉声暴喝:
“大胆,公子偃问你话呢!!”
“我数到三,若你再在这装死装傻,本司寇定擒你入狱,要你家大人当面赔罪!”
司寇,掌刑法狱讼防奸治乱,在赵国算是仅次于相国的二号人物。
站在公子偃的那位孩子,与这位老者神似,想必就是阿虎口中的伴读郭开。
这公子偃公开直呼嬴政乃其玩物,浑然不顾秦赵两国的外交关系,如此有恃无恐,想必定是赵王赵丹在背后撑腰。
不过那又如何?
还是那句话,喊赵雍来。
“话说,你们能让让么,挡住我了。”
剑拔弩张之际,一道松懒懒的声音忽然响起。
正是出门买药的唐方生。
不过看其那身健硕的肌肉,郭开等人还是下意识的让开了位置,等回过神来瞬间变得恼怒不已。
赵偃厉声嘶吼:“本公子没耐心陪你们玩了,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唐方生回头看了一眼,同余朝阳的反应一样,因其狰狞面目心生厌恶。
他也没有过多言语,只是把抓来的药材轻轻放在了地上,指着余朝阳说: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是护卫啊。”
“别碰他,其他都好说。”
“狗东西,给你脸了!”
赵偃眼神凶戾,高举手臂然后重重挥下:“除了那个野种和病秧子外,一个不留!!”
周遭赵卒得到命令,有条不紊的缓缓逼近。
白起在心底一叹,刚准备出手就听到唐生无奈道:“我这人生平不好斗,唯好解斗。”
“你们为什么要逼我呢?”
说罢,只见他脚尖一踏,身躯如同离弦之箭瞬间蹿出。
起初白起并不在意,这唐生使的虽是战场搏杀术,但并不出众,直到对方拿到一杆大枪后……一切都变了!
奔若雷霆,势如猛虎,左右开弓,大开大合,面对数倍于他的赵卒,竟是不退反进,一个人压着所有人打!
且在技巧方面有着巅峰造极的造诣,往往能四两拨千斤,一枪给人捅飞老远老远。
不仅如此,他像是后脑勺也长着眼睛,常常料敌于先,在刀光剑影间翩翩起舞,万般兵刃都无法加其身。
‘不对不对不对……这风格,怎么这么熟悉呢?’
白起皱着眉,越看越感到熟悉。
在一阵阵哀嚎声中,唐方生手提大枪缓缓向前逼近。
他每向前走一步,前方如临大敌的赵卒就会往后退一步,细细看去,肩膀竟是止不住的颤抖。
咕噜~
阿虎咽了咽唾沫,看向唐方生的眼神和看脏东西没两样,一片骇然。
‘这踏马是从哪钻出来的猛人?’
‘这身巅峰造极的搏杀术,不去军中扬名立万名留青史,窝在这当一个小小的护卫?’
‘咋滴,这人是踏马文正侯啊?’
阿虎不理解,但表示大受震撼。
嘭!
枪柄重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嗡响,唐方生抬起头,狞笑道:
“都说叫你踏马别碰别碰,孙砸,你是不是听不懂啊?”
咕噜~
咕噜~
咕噜~
三道吞咽唾沫声不约而同响起,郭家父子对视一眼,齐刷刷往后倒退一步。
等赵偃回过神来,身旁已空无一人。
余光一扫,发现众人把他护至身前。
感受着唐方生几乎凝结成实质的杀意,赵偃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先生教训的是,偃儿受教了。”
此时的赵偃,哪还有半分之前桀骜不驯的凶戾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