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高兴一下就行了。接下来，还有更多工作要做。”
徐蒙神色认真起来，“厂里要量产，需要更详细、更规范的技术资料。我们需要把电路图、发热线规格、绝缘要求、温度控制参数、安全测试标准，所有这些，全部整理成册，清清楚楚地交给人家。这是我们红星中学实验室的水平体现，不能马虎。”
“是！徐老师！”
学生们异口同声，声音响亮，充满了干劲。
此刻，就算徐蒙让他们立刻再去拆十台旧收音机，他们也绝对毫不犹豫。
“张伟，李卫国，你们数学好，负责把所有电学参数重新核算一遍，做成表格。”
“王二柱，周晓梅，你们手巧，负责把发热线样本和绝缘层样本分类整理好，贴上标签。”
“何雨水，孙红梅，你们字写得工整，负责誊抄技术说明和注意事项。”
“其他人，协助我画最终的标准化图纸！”
徐蒙迅速分配了任务。实验室里刚刚平息的热情立刻转化为高效的行动。学生们各就各位，埋首于图纸、零件、计算纸之中，眼神专注，动作麻利。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而兴奋的科研氛围。这个小小的实验室，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研究中心，正在为一个即将改变许多人冬日生活的产品，进行着最后的冲刺。
与此同时，教师办公室里，气氛却有些微妙。
陈国栋手里拿着报纸，眼神却不时瞟向门口，耳朵竖得老高，试图捕捉走廊里的任何动静。
他心里像有二十五只老鼠——百爪挠心。徐蒙被校长叫走这么久，还没回来？难道是批评得太狠，直接留在办公室写检查了？还是…朱永福那个马屁精在帮着说情？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电热毯？听着就好笑！浪费国家财产，带着学生不务正业，肯定没好果子吃！他几乎已经想象出徐蒙垂头丧气、灰溜溜回来的样子了。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徐蒙，而是副校长朱永福。
朱永福脸上带着一种极力想压制、却又忍不住流露出来的春风得意，走起路来都感觉脚下带风。
“朱校长，回来了？”一个老师随口打招呼。
“嗯，回来了。”
朱永福点点头，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故意慢条斯理地整理着桌上的文件，仿佛不经意地说道。
“哎呀，刚才陪校长见了位客人，首都来的，红星机电厂的副厂长，专门为了徐主任那个电热毯来的。”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办公室里所有老师，包括假装看报纸的陈国栋，瞬间都把目光聚焦到了朱永福身上！
首都？红星机电厂？副厂长？专门为了电热毯？！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信息量太大，冲击力太强！
“红…红星机电厂？副厂长？”
教语文的老师结结巴巴地问，“朱校长，您没开玩笑吧？他们…他们来干什么？难道是…”
朱永福享受了一下众人震惊的目光，才故作平淡，实则每个字都透着扬眉吐气地说道。
“干什么？当然是好事！人家李副厂长对徐主任发明的电热毯赞不绝口！说是天才的想法，解决了大问题！当场就拍板，要买下技术，拿回厂里立刻投入量产！还说要请徐主任当技术顾问呢！”
“轰——！”
办公室里彻底炸开了锅！
“量产？！真的假的？！”
“我的天！首都的大厂子要生产咱们学校弄出来的东西？！”
“技术转让？那得有多少转让费啊？！”
“徐主任这下可厉害了！名利双收啊！”
“我就说徐主任搞的东西不一般吧！”
惊叹声、议论声、祝贺声，虽然徐蒙不在这里，但是这些声音瞬间淹没了办公室。
所有老师脸上都写满了难以置信和与有荣焉的兴奋。虽然东西不是他们做的，但毕竟是本校同事的成果，感觉脸上也有光。
唯有陈国栋，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整个人都僵在了座位上！手里的报纸无声地滑落在地，他脸上的表情凝固在一个极其滑稽的瞬间——混合着极度的震惊、难以置信、以及被打脸后的羞愤和难堪！
首都大厂副厂长？赞不绝口？买技术？量产？
每一个词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他刚才那些阴暗的揣测和嘲讽上！
他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仿佛全办公室的人都在用目光嘲笑他。
他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刚才那点幸灾乐祸的“好心情”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冰冷的尴尬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
朱永福似乎还嫌不够，目光“恰好”扫过脸色煞白的陈国栋，故意提高了声调，对着众人说道。
“所以啊，咱们看事情，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一点！不能因为暂时看着不完美，就轻易否定它的价值！徐主任这电热毯，虽然样子是朴实了点，但核心思路和安全理念，那是得到了专家高度认可的！这才是真正的搞科研、做实事的态度！”
这话简直就是在指名道姓地抽陈国栋的脸了！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了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瞥向陈国栋。
陈国栋只觉得那些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身上，他猛地低下头，手忙脚乱地去捡地上的报纸，手指都在微微发抖，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报纸里去。
朱永福看着陈国栋那副狼狈样，心里冷笑一声，这才心满意足地坐下，开始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处理起文件来。
办公室里重新恢复了议论声，只是话题的中心，已经完全变成了对徐蒙的佩服和对电热毯前景的畅想，再没人去看角落里那个面如死灰的陈国栋。
荣誉与尴尬，在这个小小的教师办公室里，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来自于那个还在实验室里，带着学生们埋头整理资料、对身后的风波一无所知的年轻主任——徐蒙。
一股无形的暖流，正以他的实验室为中心，悄然涌动，即将流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