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似乎有些荒凉。”
“嗯，因为已经提前将城民送走了。”
宫廷的侧卧里，穿着一身素白睡衣的索菲亚拿起桌上的水壶，给他倒了一杯茶。
“你不考虑转移吗？”布莱克看着飘浮着茶叶的水面，淡淡道。
索菲亚苦笑，“逃避又能逃到哪去呢？”
“既然你清楚这点，”布莱克顿了顿，“其实没必要浪费额外的时间和精力。”
索菲亚笑着摇头，“但是事实对他们来说似乎有些太过残忍……有一丝希望总是件好事。”
布莱克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端起茶杯开口：“那么现在皇城还有多少可以调用的战力？”
“现在的情况不太乐观。”
索菲亚揉了揉眉头，“大部分的精锐都被派去支援，皇城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可以派遣的战力。”
“普通的战士在这场灾难中显地太过渺小，”索菲亚透过窗户望向远处城外的火光，“大姐正在城外布置防线，不过我们都清楚，这种级别的防线简直形同虚设。”
“学院一方会协助布置魔力结界。”
布莱克说道，“我说的药剂研制进展如何了？”
“在你让艾莉丝将配方送来后，宫廷内的炼药师们一直在加班加点，不过因为现在原材料不足，所以进展一直受限。”
“没关系，霍格带来的危机现在已经解决，所以要准备的量也可以缩减。”
索菲亚点点头，目光落在布莱克包裹着绷带对手上……缠绕的绷带间，隐隐露出血肉，边缘还沾着未干的暗红血渍。
“看起来，你似乎又强迫自己了。”
“并不算强迫……起码这样才让一些人的牺牲不再是没有意义。”
“还说不是勉强。”
索菲亚的声音带着一丝责怪的意味，此刻在这个仅仅只有他们二人的房间里，她也不再可疑摆着架子。
两人更像是回到了在学院时关系。
自然而让人感到舒适。
“对了……”
索菲亚突然想到什么，“今天下午，草原的部落向我们传来了求救信号。”
“是因为芬里尔吗？”
“嗯。”
索菲亚叹了口气，“他们声称，芬里尔睡醒后一直在草原四处乱窜，发疯似地搞着破坏。”
“听起来可真糟糕。”
“不过并没有造成太大伤亡就是了，”索菲亚叹了口气，“好在草原的各部落足够分散，他们也很擅长游牧。”
“放心吧，这件事可以等解决完眼下的危机后再考虑。”布莱克说道。
想必是梅耶尔采用某种方法将其暂时限制在了草原的范围内。
“我也是这么想的。”索菲亚顿了顿，“说起这边的麻烦……”
“根据情报，巨蛇【耶梦加得】在摧毁圣城之后，现在正在以极快的速度往皇城赶来。”
索菲亚低头认真思索估算了一下，“估算时间的话……大概明天傍晚时分？”
“恐怕我们没有那个时间。”
布莱克摇头，“明天中午它就会抵达。”
闻言，索菲亚的脸上愈发凝重了几分，“这么快？”
“不过在那之前，防线应该能够顺利布置完成。”
布莱克安抚她，“所以在那之前，我们还有时间来布置一切，进行短暂的调整。”
说到这，布莱克看着索菲亚泛着黑青的眼圈，“你有多久没有休息了？”
因为索菲亚的皮肤白皙，所以那圈黑青格外刺眼，像在素白宣纸上晕开的墨痕，衬得她原本明亮的眼眸都添了几分倦意。
“还好，”索菲亚伸手揉了揉眼眶，“因为一直麻烦不断，所以最近一直在靠着茶水提神？”
“稍微休息一下吧。”
布莱克说道，“离天亮还有段时间，到时我可以负责叫醒你。”
索菲亚弯唇笑了笑，声音软得发飘：“好，那就辛苦你了。”
说罢，她却突然起身，洁净的裙摆擦过沙发轻轻拂过。
她踩着素白的脚，轻轻地走到布莱克的身旁轻轻坐下，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
发丝带着淡淡的茶香，呼吸轻柔地落在他的肩窝，疲惫像潮水般褪去，只剩片刻的安稳。
素白的衣袖蹭过布莱克沾着风尘的外套，带着淡淡的茶香。
“让我靠一下吧。”
她声音很轻，像落在雪上的羽毛，修长的睫毛垂着，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连呼吸都放得极柔。
“稍微一会就好。”
布莱克看着她，视线微垂，并没有抗拒的意思：“这样或许休息不好。”
“可能吧。”
索菲亚唇角微微上挑，带着化解不开的倦意，“只不过，有时候很想稍微靠着东西睡一会。”
“最近经常会有这种感觉，尤其在面对各种麻烦的事务时——我知道大姐和二姐在有意地将权力放给我。”
“但是我却总是对此感到无措，我不想辜负她们的期望，也不想因为我的失误而让皇城人感到失望，所以这段时间我一直很害怕……”
“尤其是在皇城接二连三发生变故后，大家也越来越不满……这些天，我几乎每天都在处理着大家的各种不满，因为我也知道他们都是风波的受害者，所以我也做不到无视或者继续伤害他们。”
索菲亚的声音尾音裹着委屈的颤音，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布莱克的衣袖。
“可是这明明并不是我的错，我已经尽力做到最好了……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联系供货商谈判价格，修补皇城，组织人搭建收容所，一边为所有人的三餐发愁，一边又要努力刻意摆出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给所有人看。”
“还有内务大臣们，每天的会议上他们都会摆出一张脸诉说着自己的难处，甚至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利益发生冲突，而我除了不停地调节，不停地安抚什么也做不了。我也不能发脾气——因为我知道他们说的也都是事实。”
“明明这些事情每一件我都有重视，可是却又总是做不到满意的程度……”
听着索菲亚的“诉苦”，布莱克并没有开口劝说，也没有出声安抚。
他同情于索菲亚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要承受如此大的重任压在她的肩头。
但是他也清楚——这是索菲亚必须要面对的事情，只有真切地经历这些，她才能够逐渐成长为一名足够的“领袖”。
而他也相信，索菲亚不可能因为这些磨难而变得自暴自弃……相反，在黎明升起的那一刻，她会再次整理好情绪，然后从容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抱歉，跟你说了这么多的没有意义的抱怨，明明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可是因为大姐和二姐每天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忙，所以也不知道要找谁说……”
“我刚刚的话你就忘掉吧。所以现在，哪怕就短暂的一会，姑且就让我稍微贪恋一会……”
“毕竟过了今晚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声音轻得像要融进夜色，尾音刚落，布莱克便觉肩头的重量沉了沉。
索菲亚的呼吸已变得平缓绵长，睫毛垂落还遗留着晶莹的结晶，在她的眼下投出浅影，连眉头都微微舒展开，像是卸下了连日来的千斤重担。
他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扭过头，望着窗外皇城残破的天际。
直到索菲亚的呼吸彻底平稳，他缓缓俯身，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头，另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平稳地将她抱起。
将她放在柔软的被褥上，布莱克伸手替她盖上被子，细细掖好边角。
做完这一切后，布莱克这才转身，轻轻朝着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