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小祝啊。”
董芳听到开门声后，就从卧室里出来，正好看到了程秋池身后的祝晴柔。
“怎么回来了？我上次还听秋池说你要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回再回燧人了。”
她正想着去那些什么东西来招待一下这个姑娘才想起来，现在家里根本就没东西能招待客人，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
“来来来，快坐着休息会。我去倒杯水。”
“阿姨，不用客气。”
祝晴柔难得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她摇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妈！你先回房去陪一下老爸，我和晴柔姐有事要聊。”
程秋池打断了董芳的尴尬，说着就推着自家老妈往房间里走去。
“哎呀，你们俩能聊什么是不能让我这个老人家知道的呀？”
董芳脸上露出些许不悦，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她还是听着儿子的话回了房。
很快，客厅内就只剩下了祝晴柔和程秋池俩人。
程秋池满肚子的疑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问什么。客厅暂时陷入了安静。
祝晴柔显然也不打算先开口，她将左腿搭上右腿，选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坐在了沙发上。
她一路赶回燧人确实有些疲惫。
不过也只是些许疲惫，并没有累到连精神开始也感觉到困倦。
她绝不允许再次因为疲惫而导致一些人失去生命。
所以，这次回到燧人，她的状态保持得很好。
程秋池见祝晴柔闭上了眼，便放弃了原本要去拉开窗帘让屋内亮些的想法。
但祝晴柔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似的，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
“拉开窗帘吧，你有什么要问的可以开口了。”
听到她这样说，程秋池也没迟疑，站起身就朝着窗边走去。
哗啦~
远处街头的灯光循着窗口照入，给屋内带来了些许暖色。
“我有个姐姐，她也是星火的人。”
程秋池终于开口了，他坐回了沙发上，但这并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嗯？”
祝晴柔有些惊讶的睁开眼。
程秋池为什么会想起来？是因为手上出现的那个图案？
她当然会对程秋池手背上的图案感到熟悉。
因为那正是‘紫萝’，属于程夜雨的被撕裂的‘紫萝’。
在看到那幅图案的一瞬间她还以为站在她面前的是那个总会叫她‘小柔柔’的程夜雨。
但她也没想过程秋池会记起程夜雨这种事情。
这样的事，她第一次听说。
“晴柔姐，你应该认识她吧？”
客厅里的仍有些昏暗，程秋池并没有注意到祝晴柔的脸色。
他继续自顾自的说着，“我听说过，点燃命火的人在死去后，除了现场见到的人外，他将被整个世界遗忘。
在这个图案出现之前，我根本就对她没有任何印象。”
程秋池说着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借着窗外的灯光看着这幅图案。
“但我现在想起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姐姐她没有死！”
说着，他放下手，目光紧紧的盯着祝晴柔，似乎要从女孩的脸上看出个答案。
“我不清楚。”
祝晴柔微微偏头避开了青年的目光，她脸上带着些许苦涩，“这样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随后她怔了怔，突然想起了那个和陈可可几乎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女孩。
那个女孩也还能记得王炀。
不过，程秋池和那个女孩的情况显然不同。
祝晴柔没去思考这其中是否有关联，这大概不是她现在能触碰到的层次。
她只是有些痛苦的闭上眼想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沉默了几秒，祝晴柔还是开口了。
“程夜雨，是我的队员。”
“在上次的行动中，她.....”
祝晴柔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为了掩护我撤离殉职吗？还是因为我的疏忽而导致殉职？
无论是哪种说法，她都无法在对方的亲人面前开口。
程秋池默默点头。
所以，你才会留下那些知识给我们家吗？
“晴柔姐，你跟我说说，她在星火里是什么样的吧？”
程秋池似乎明白了祝晴柔的难堪，他换了一个话题，也没再提程夜雨是怎么死的。
“她...”
祝晴柔将表情藏在了阴影里，露出了追忆的神色。
这一讲，就是几个小时，直到街头传来了三声钟响，祝晴柔才停下。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说那么多的话，这几个小时里说的话，几乎要超过她数年的总和。
最后，她还是将程夜雨是如何如何为了掩护她撤离，而将自己的生命留在了那座村庄中讲了出来。
“对不起。”
她偏过头闭上眼，以几乎轻不可闻的声音道了声歉。
程秋池几乎将自己埋在了黑暗中，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对于程夜雨的死，他想说些什么，可他看得出来，祝晴柔藏在心底的愧疚几乎要溢出来淹没整个房间。
所以，他没有开口。
但祝晴柔调整心绪的能力显然比起程秋池要快上很多。
“先去休息吧，明天正时，我要去上城区。”
“我也去！”
程秋池站起身，他攥紧拳头。
“不行，那太危险了。要是你出了事，叔叔阿姨怎么办？”
祝晴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我会在客厅休息。这次带回来的物资，应该够你们用上几天了。”
她指了指放在桌面上的那些罐头和瓶装水，以及一袋从她身上分出来的驱魔粉尘。
“这几天，你就待在家里，等我回来。如果三天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带着叔叔阿姨，顺着我留下的地图一路向东。
那里会有人给你们提供保护。”
“我...”
“去休息吧。”
祝晴柔没给他继续争取的机会，起身走到窗边，只留给他一个萧瑟的背影。
程秋池叹息着回到了房间。
一夜无话，或者说整个顺逆时无话。
等到街边的五声钟响传来，程秋池推开卧室门时，客厅中已经空无一人。
祝晴柔没给他跟上来的机会。
程秋池站在客厅中沉默良久。
最后，他还是和父母一同吃完早餐后，将自己锁在了房间里。
他选择继续研究祝晴柔之前给他留下的那些简单的血肉魔法和一些简单魔法物品的制作方法。
祝晴柔走得很早，她的动作很轻，完全没有惊醒屋内的人。
她选择在正时到来前的半小时出门。
不过她没有立刻就顺着熟悉的路向上城区的方向走去，而是站在街头等待钟声的响起。
她要看看能不能找到程秋池口中玛菲尔西教团的敲钟人在哪。
她需要更官方更专业的情报，来推测燧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要让她失望了。
在钟声响起后，祝晴柔立刻就朝着钟声传来的地方全速前进，早在第三声响起之前，她就来到了钟声传出的地方。
但那里空无一人，就连一口钟都没见到。
“不在同一个时空？还是说在投影空间里？”
祝晴柔在搜寻一圈之后，只留下了这个疑问。
她摇摇头，将黑袍的帽兜带上，朝着燧人的中心走去，一路直行，那些横倒在街道上的建筑根本无法阻挡她的步伐。
祝晴柔的速度很快，但在路过星火人寿时，她还是顿了顿脚步。
但这里已经不再是她熟悉的星火总部。
这一圈都破败得不像样，如果不是她曾在这里生活了数年，她根本无法辨别。
就连写着‘星火人寿保险有限公司’的招牌都已经失去了踪影，只剩下了这栋表面黑漆漆的大楼立在雾中。
穿过一个又一个破败的街头，越往里走，街边还能发出光亮的路灯就越少。
祝晴柔停下了脚步。
这里是上下城区的分界处，那座名为‘高天’的高墙横在了她的眼前。
似乎城里那些岁月的斑驳对这个高墙没起什么作用，又或者对于这座高墙来说，这样的斑驳连在它‘生命’的长河中溅起波澜的资格都没有。
‘高天’的闸门打开，颇有一种请君入瓮的味道。
但祝晴柔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步伐，径直走入了门中任用浓雾笼罩身形。
不过出乎她意料的，等在她面前的并不是什么残破的建筑，也不是满是诡异和怪异游荡的废墟。
而是一间屋子。
屋子里的人她基本都认得。
燧人城城主孙青山、燃星小队队长赵炎、‘天璇’小队队长刘清明、半透明的幽灵少女还有疑似穿越者的余年，以及一位她不认识的小女孩。
此刻，余年则和小女孩坐在一起，孙青山坐在他对面，老城主戴着的老花镜上正冒着淡淡的黑气。
而两位队长则站在一旁。
孙青山在这样氛围中开口，像是在逼余年做出选择。
祝晴柔在惊诧中听完了整段对话过程，两人说过的话她都牢牢的记在心中，哪怕这些东西，她现在并不太清楚是什么意思。
但也推断出了一个大概。
燧人被困在了一段轮回中，想要脱困，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但孙青山暂时不想要燧人脱离轮回。
燧人藏着极其危险的秘密或者是什么高污染物。
而被困的时长，她根据在118聚居地，或者说燧石镇了解到的时间来算的话，足足有三百五十六年。
所以，现在真正的时间是，回响历753年。
所以，当她走出了燧人之后，外面的一切她都已经认不出来，如果不是打算在118聚居地落脚她甚至没发现这种变化，现在的她像是个存在于过去的幽灵。
就在她沉思的时候。
余年给出了答案。
他说，“但是，我拒绝。”
我拒绝做出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