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能？”
陈牧叹息一声，道：“辽东战事危急，也许顾不上陆上支援，可朝鲜陛下一定会救，到最后恐怕只能动用水师了，而福建水师在东南，皇家水师只管商贸往来，你想想，还有谁？”
潘铭嘴角一抽，差点没背过气去，满脸的懊悔，根本未曾掩饰。
一旁的陈牧不知道怎么回事，贺常可知道的清清楚楚，见陈牧有些不解，笑着提醒道：“潘知府原本是青州知府，四月调来的”
会说的不如会听的，陈牧眼珠一转，立刻秒懂，笑了笑，揶揄道：“潘知府，好魄力啊”
青州今年遭了旱灾，乃是山东最严重的几个地方之一，而登州因为靠海，灾情小了很多，这位从青州调到登州，恐怕走了不少门路。
如今走了火坑又入狼窝，一旦战事打起来，他这个登州知府，可就是坐到火山口上了。
潘铭被揶揄的有些脸红，陈牧他是不敢反驳的，只能没好气的瞪了眼贺常，后者干咳一声抬头望天。
“这一文一武，处的不赖呀？”
陈牧见惯了文武不合，这突然冒出一个相亲相爱的，还真有些不习惯。
其实潘铭和贺常最开始也不对付，毕竟登州城和登州水师驻地相连，一城一水寨的模式，其中难免有些龌龊，然而四个月前，潘铭幼子发了急病，急需一味三百年以上的老山参为药引，事就是这么凑巧，贺家就有！
潘铭为了孩子，厚着脸皮上门，原本已经做好被奚落一番的准备，没想到贺常二话没说就借了，救了幼子性命，这令潘铭感激异常，从此二人的交情那是飞速发展，若不是俩人家中都是男娃，没准娃娃亲都定下了。
潘铭别看该贪贪，该捞捞，可这人还真有良心，也够义气，此刻被揭了老底，非但没恼怒，反而借此帮贺常一把，话锋一转道：“部堂，您的大名贺参将天天念叨，下官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陈牧微楞，笑道：“贺参将念叨本官什么了？”
“诶呦，就差给您立生祠了！对了，您还不知道呢，贺参将的兄长，就是战死在大同的贺伦贺总兵啊”
陈牧原本以为这人要给贺常穿小鞋，没想到在这等着呢，瞬间面色一肃，讶然道：“你...是贺总兵的？”
贺常俯身拜道：“贺伦正是家兄，末将代家中父老，谢部堂大恩”
贺伦，大同惨案的受害者之一，山西诸事平定后，贺伦被追封为大同总兵官，荫一子为世袭千户。
贺常，正是贺伦的亲弟弟。
“快快请起”
陈牧连忙双手相搀，叹道：“贺总兵为国捐躯，舍生取义，我辈楷模也。我陈牧能为他做的，不过是死后哀荣罢了，与之为国朝的贡献相比，算不得什么”
曾经在大同、太原等地战死的官员，叙功评定等等一切，都是陈牧亲自操刀完成的，发到朝廷只不过是盖了个章，走个流程。
可以说，这是陈牧在山西为数不多的，在没有任何回报的前提下，做的好事。
山东汉子，无论到哪，总归是识英雄，重英雄的。
哪怕陈牧这等人，也是如此。
............
铁岭，早在大唐开元年间，此地就已有人居住，当时是渤海国的富洲，
契丹契丹神册二年，辽太祖在此地冶炼银子，将富洲改为银州。
本朝时，在银州设铁岭卫，并封韩王于此，故而正式得名铁岭。
现代人对铁岭的印象，是比较大的城市。
然而在景运五年乃至之前的三十年间，某种程度上，说铁岭是辽东的第二个中心也不为过。
无他，只因铁岭出来个李成梁。
虽然赋闲在家已有数年，但七十六岁的李成梁，除了须发皆白，依旧精神矍铄，满脸红光，更是眼不花耳不聋，身躯挺拔如松，一双如鹰般锐利的双眼，盯着前来探望的旧部，甚至不需多言，只是往那一座，自有百般威风，万般煞气。
“平胡，大军新败，人心惶惶，你身居要职，不在辽阳协助郑国公安抚地方，来此作甚？”
李平胡身量颇高，年三十六岁，时任辽阳参将，乃是李家家丁出身，一刀一枪打出的前程，可谓李家心腹中的心腹，示以对老帅的责问，李平胡虽然感觉压力很大，依旧能垂首而立，诉说原委。
“郑国公这次在古勒山败了，十万京营，回来的不足三万，辽东……危矣。大帅是辽东柱石，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李成梁闻言连眼皮都未抬，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古勒山……哼，吴勒那小崽子，倒是会挑地方，当年老夫与他父亲忽儿图，就是在那打的两场大战，互有胜负。那里的一草一木都清楚的很，乃是最适合设伏之地。常何他怕是连苏子河有几条支流都没摸清，就敢把二十万人往里带，作死！”
李平胡点头称是，道：“据事后回报，他攻下界凡后，便沿河南下，直扑赫图阿拉，在古勒山前开阔地被吴勒和彻辰汗合围……”
李成梁抬手打断他，嘴角牵起一丝冷嘲：“开阔地？蠢！他以为他是谁？卫青还是霍去病？领着京里那些没见过血的老爷兵，就想去犁庭扫穴？”
虽然对李平胡此刻出现在这里，李成梁心中有些不满，不过人来了他还是十分高兴的，这位驻守辽东三十年的老将，看着王廷弼、郑国公前后两位在那崽卖爷田，李成梁怎能不恨，怎能不怒，可这话一般人他还没法说。
李平胡是他李家自己人，自然而然的就成了老帅此刻最好的倾诉对象。
畅谈岂能无酒，李成粱高呼一声：“来人，上酒！”
话音刚落，侍者就将两壶热酒端了上来，不光有酒，还有两盘小菜。
“大..大帅..”
李平胡嘴角扯了扯，还是进言道：“年初赵大夫说了，让您少饮酒...”
“放屁，听他的？赵大夫俩月前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