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意·半步崩!
轰——!
乌光一线,空间被凿成真空隧道,天地间仿佛只剩这一道乌光。
拳锋及体的瞬间,贾斯珀背后炸出一圈色气浪。
胸骨塌陷,后背碎成蝶粉,贾斯珀整个人倒射出去。
安特得理不饶人,紧追而上。她脚不点地,身似影追风——
先至的是太极鞭锤:臂如铁鞭,啪一声抽在贾斯珀锁骨,骨裂声未落,崩拳已至;拳到半途骤然收束,化作咏春寸拳,一瞬三震,寸寸入骨,震得他胸腔里发出闷鼓般的回响。
贾斯珀脚跟尚在后滑,安特腕转云手,似柔实刚,牵得他重心浮空;顶心肘顺势撞入胸窝,肘尖透劲,刚刚恢复好的心脏再次爆炸。
下一刹,八极“猛虎下山”——肩撞、肘劈、拳冲,三劲合一,贾斯珀像被攻城锤正面轰中,后背撞碎第二座石雕,石灰激扬。
石雕还未塌尽,安特已贴身而起,“阎罗三点手”——额、喉、心口,三点成线,指如钢锥,快得只见乌影连闪。每一击都伴着骨裂微响,血花自贾斯珀口鼻喷出,在夜色下绽成一片暗红雾幕。
气势越升,眼神越冷。安特步步紧逼,一股子一往无前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气势!
俗称“别和我1313,不服就是干”的疯狗气势!
拳、肘、指、掌连绵成幕,毫无间隙;贾斯珀只能架臂死守,双臂被震得麻木如木桩,脚步由退变滑,由滑变踉跄。
劣势像潮水上涨,每过一息便淹没他一块阵地。
反应慢了半拍,格挡短了寸许,血沫顺着唇角拖出长长红线。贾斯珀越来越狼狈,他的劣势越来越明显。
终于,安特一记低身扫锤砸在膝侧,贾斯珀腿弯一折,单膝跪地。还未来得及抬头,拳影已悬在额前……
“我就想问问——”
安特的拳头停在贾斯珀的额前,张开为掌,极为轻佻地拍了拍贾斯珀那张狼狈不堪的脸,
“传说中的破晓王,你哪儿来的13脸,对我指指点点?”
声音不高,却像字字带嘲。
“啪——!”
耳光声响起。
掌背裹着暗劲,抽得贾斯珀离地半圈,血牙划破夜色,人影倒飞三米。
安特甩甩手,掌心在空气里随便抹了两下,嫌弃得像是刚碰了路边腐肉:“什么玩意儿?啥比!”
贾斯珀摇摇晃晃撑起,尘石从发间滚落,他咧开染血的齿列:“你说我这么多年都活在狗身上了?哈哈哈哈……”
笑声嘶哑、癫狂,拖得老长,在广场上回荡,像找不到出口的丧钟。
笑声戛然而止——
“这么多年,我早把人性的黑暗看透了。”
贾斯珀抬手抹过脸上的灰尘。
“我见过那些为了名利不择手段的人;我见过那些每日辛勤劳作只为换一口冷饭的人!
可在上位者眼里,他们只不过是一些可以无限再生的廉价矿物,挖空了,就再换一批。
我也见过市井之中邻里间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大打出手,平日里的嘘寒问暖,在利益面前瞬间瓦解。人们为了一点利益,能不顾多年的交情撕破脸皮,露出本来的狰狞面目。”
说到这里,贾斯珀喘了口气,缓缓抬起头,直视着安特:“我没试过改变吗?可我的结局是什么?”他瞳孔深处燃起幽暗的赤焰,“恶魔是什么?是人心阴暗的投影。人心黑暗,恶由心生,只要人心不死,恶魔就生生不息!”
他踏前一步,脚下裂缝蔓延,像给大地也画上扭曲的符纹。
“你说这个世界需要有人为它奋斗,说这是我‘破晓王’存在的意义——”
贾斯珀的声音陡然拔高,嘶哑得近乎撕裂:“可你告诉我!这么一个从根里就腐朽、从血里就发臭的世界——
我该拿什么去救?!!!”
怒吼化作实质的声浪,震得乌云翻涌,也震得贾斯珀自己胸腔里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发出空洞的回响。
安特摇了摇头,啪——
响指声落,一道淡金光幕倏地展开,横亘在贾斯珀眼前,画面清晰得晃眼。
第一幕:
巷口火光冲天,十几名士兵排成单薄人墙,后头躲着抱孩子的妇人。恶魔的利爪探过防线,一名士兵抡起枪托迎上去,胸口瞬间被撕开,他却死死抱住那只爪子,吼声被爆炸声吞没——守住!
第二幕:
一个小男孩抱着一个更小的女孩逃跑,小女孩捂着嘴巴哽咽,在他们的后面,是一对夫妻冲向疯狂的人群,在他们逃跑的前面,是十几个大人逆流而上。
第三幕:
破败房间里,外面枪火轰鸣,里面五六个寡妇拿着木棍、柴刀守在门口、窗户旁,七八个孩子躲在房间的角落。
“看清楚了,”安特的声音响起,“我要你救的,是他们。”
她抬手,指尖划过光幕,涟漪荡开,画面定格在士兵被烈焰吞没的最后一秒。
“你可以说这是职责,是本能,是命运,是微不足道——”
安特侧头,目光笔直钉进贾斯珀眼底,“可若真这样轻描淡写,你心安吗?”
“神灵,恶魔,人。”安特一步一步走近,“人同时拥有神性与魔性,像两枚齿轮咬合在一起,缺了任何一齿,整个机器就会崩坏——人也就不再是人。”
安特站定,抬手,指尖点在贾斯珀眉心那道尚未痊愈的裂痕上。
有一点冰凉,却像火星似的烫得贾斯珀睫毛猛地一颤。
“所以,破晓王。先别急着披上末日审判者的黑袍。”
声音很轻,指尖顺着贾斯珀的眉心往下滑,冰凉、缓慢,
“先去做一根火柴,去点燃那些还愿意抬头看烟囱以上天空的人。”
话音未落,安特手掌陡然一沉,
“当然,你若执意要当瘟疫——”
五指瞬成铁爪,“咔”地锁住贾斯珀的喉咙,指甲陷入皮肤,
“那就别怪我把你祖宗八十代都请出来,好好招待一遍!”
安特歪着头,瞳孔里一片冰封的杀意。
喉骨被锁,贾斯珀整个人像被拎起的破麻袋,可那窒息的钳制,他全然不顾。
至于祖宗八十代……
额……
祖宗八十代早已化成史书夹层里的霉灰,连墓碑都风成沙粒、现在埋在哪儿都不知道,难不成安特还真要掘地三尺、撬开棺材板挨个儿请出来“招待”?
若安特真能做到,贾斯珀没准还得给他磕几个好好谢谢他。
此刻的贾斯珀,只不过是仍盯着光幕,赤炎瞳孔第一次映出光,微弱,却亮得刺目。
像被浓烟熏黑的灯塔玻璃里,忽然漏出一束被厚壁囚禁的孤光,再狂烈的浪潮,也固执地不肯熄灭。
贾斯珀的呼吸不自觉跟着那点光起伏。于是,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