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英武非凡，眉宇间凝聚着一种九五之尊的煌煌威严，目光深邃如星空，流转着历经沧桑沉淀后的睿智与统御乾坤的气度。
那是一种真正睥睨天下、执掌万方的帝王气质。
但，怎么可能！
这张脸无论是外貌，还是气质，都与他的皇弟一模一样。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人。
昊天！！
他那位弑父篡位，登基为帝的皇弟！
那一战，山河变色。
他记得昊天身披龙袍，头戴帝冠，手持天武剑，立于龙椅之前，身后是尸山血海。
决战至最后，昊天身受重创，帝冠碎裂，龙袍染血，却依旧挺直脊梁，看着手持长剑步步逼近的他，忽然仰天长笑，笑声中尽是苍凉与宿命——
“皇兄！你终于来了！”
“朕知道会有这一天……身处帝皇家，你我……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话音落尽，昊天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释然，有不甘，更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而后，在他全力斩出的剑诀下，昊天的身躯与神魂寸寸崩灭，化作漫天光点，彻底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亲眼所见，亲身所斩！
神魂俱灭，绝无转世可能！
可现在……
这张英武威严、极具帝王气象的脸，竟活生生地出现在他面前！
出现在这仙界之巅的仙庭中？！
出现在这位实力已达神君境、屡次设计陷害他同门、蛊惑他对师尊出手的神秘银袍人脸上？！
“你……不可能……”
昊辰的声音嘶哑得几乎破碎，每一个字都仿佛从灵魂深处挤出。
他死死盯着那张脸，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震惊，以及一种被万古谜团彻底吞噬的眩晕感。
“昊天，你当年明明已经被我亲手……”
“斩了朕那具分身？”
“昊天”冷冷一笑，缓缓抬手，拭去嘴角那缕暗金色的血迹，他的动作从容不迫。
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种昊辰从未见过、超然于岁月之上的淡漠与平静。
“久违了，皇兄。”
昊天轻声开口，不再隐瞒，声音也恢复了昊辰记忆中的音色，同时又多了几分历经诸天万界、俯瞰纪元轮回的厚重与深沉。
“当年殿前，朕说的那句话，你可还记得？”
他向前踏出一步。
破碎的仙殿中，烟尘尚未落定，但他周身那股神君境的威压却愈发凝实，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压向深陷墙壁、重伤垂危的昊辰。
这一步踏出，仿佛整座仙庭的法则都在向他朝拜。
“身处帝皇家，你我……都不可能独善其身。”
昊天缓缓复述着当年那句话，语气平静无波，眼中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跨越了时空的感慨。
“现在想来，那句话，倒像是为今日之局……提前写下的注脚。”
“分身！”
昊辰浑身剧颤，似乎猜到了什么，体内三道本源几乎失控，道：
“难道当年与我决战、被我斩杀的……是你的分身？！”
“不错。一具以朕三成精血、七分神魂，融合人间帝气炼制的帝王分身。”
昊天淡漠一笑，目光如古井深潭，映照着昊辰震惊失色的面容。
“若非时机已至，主上也不会将朕在人间的记忆与因果唤醒。”
他顿了顿，看着昊辰眼中翻涌的惊涛骇浪，声音愈发深邃，道:
“皇兄，当年与你相争数十载、最终被你斩于殿前的‘昊天’，从始至终，都只是一具分身傀儡罢了。”
轰——！！
昊天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昊辰的神魂之上！
他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畔嗡嗡作响，体内本就紊乱的三道本源在这一刻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的道基彻底撕裂！
分身？！
傀儡！！
原来那些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谋划已久的一场戏？
一场由更高存在导演，以人间王朝为舞台，以兄弟相残为戏码的……大戏？！
“不……不可能！”
昊辰艰难地摇头，鲜血不断从嘴角溢出，“如果那是分身……那他的情感、他的执念、他临死前那句话……怎么可能……”
“都说了，那具分身拥有了朕的精血与神魂，与朕可以说一般无二。”
昊天平静地打断了他。
“不过都是一场早已写好结局的……戏罢了。对你，对那具分身，都是。”
噗——！
昊辰终于忍不住，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染红了身前破碎的地面。
他的气息急剧萎靡，视线开始模糊，但心中那股被愚弄、被摆布的愤怒与悲凉，却如同野火般疯狂燃烧！
“所以，当年的一切……都是你们布的局？”
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带着血，道：“父皇的死……朝堂的动荡……数十年的战争，兄弟相残……都是……局？！”
“是。”
昊天的回答简短而冰冷。
“或者说，是主上与叶白之间，那盘横跨万古的棋局中……微不足道的一步。”
“你，朕，人间王朝，亿万生灵……都不过是棋盘上的子。”
他的目光落在昊辰剧烈颤抖的身躯上，声音愈发平静，却字字诛心:
“皇兄，你现在可明白了？你以为的正邪对立，你以为的师徒情深，你以为的兄弟宿命……从始至终，都不过是更高存在手中的提线。”
“就连你如今融合仙、神、魔三道，踏入真神境，恐怕……也在某位存在的算计之中。”
“够了！！”
昊辰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如血，嘶声咆哮。
他挣扎着想从墙壁凹陷中站起，但体内肆虐的伤势与本源反噬让他再次踉跄，只能以手撑地，勉强维持不倒。
昊天静静看着他挣扎，眼中无悲无喜。
良久，他才缓缓抬手，掌心再次浮现出那个封印着“禁忌源血”的混沌玉瓶。
玉瓶在他掌心缓缓旋转，其中那滴暗红血滴仿佛感应到了真正的帝王血脉，散发出更加妖异而强大的波动。
“今日朕来，不是要与你清算过往恩怨。”
昊天的声音恢复如古井无波，冷漠道:
“这滴源血，是通往至高境界的钥匙。融合它，你便能跳出棋子的身份，拥有与叶白、与主上平等对视的资格。”
“届时，你不仅可以守护你想守护的人，更能亲自执棋，将这横跨万古的局……彻底掀翻。”
他将玉瓶缓缓递到昊辰面前。
玉瓶悬停，血光流转，映照着昊辰染血的脸庞与赤红的双目。
“选择吧，皇兄。”
“是继续做一枚懵懂无知的棋子，在他人编织的宿命中挣扎沉沦。还是接过这份力量，以真正的帝王之姿，破局而出……”
“去问问叶白，问问这诸天万界背后那些执棋的手……”
“凭什么，决定他人的命运？”
仙殿死寂。
破碎的穹顶外，星光冰冷。
昊天静静等待着，注视着前方那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
而昊辰染血的手指，在帝袍宽袖的遮掩下，也剧烈颤抖着。
指尖前方三寸，正是那悬浮的、散发着无尽诱惑与不祥的混沌玉瓶。
玉瓶中，那滴“禁忌源血”微微跳动，仿佛一颗等待被唤醒的帝王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