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娲陨落又“被存在”的逆流冲刷,通天那早已熄灭却又诡异“回响”的剑意印记,那覆盖一切、篡改真实的霸道力量……
甚至,他比伏羲、比陆渊感知到的更多,更清晰,也更绝望。
他看到了那“黑”的源头并非单一,而是一种弥漫于更遥远未来时间层面的“状态”,一种对现有洪荒“概念体系”的全面否定与覆盖。
他推演了无数种可能,得到的结论却让他这无为之心,也感到了刺骨的冰寒,抵抗是徒劳的,至少在当前时间点,
以已知的任何方式反抗那来自未来的“覆盖”,都只会加速“真实”被侵蚀的过程,甚至可能提前引爆更恐怖的连锁反应。
圣人不死不灭,一证永证。
但此刻,这“不灭”与“永证”,仿佛成了最沉重的枷锁。
因为他们与洪荒天道的绑定太深,他们本身就是“真实”的一部分。
当“真实”被篡改,他们若激烈反抗,无异于以自身存在去撞击那正在被改写的“铁则”,结果很可能是自身道果的崩解,或者……被那“覆盖”之力更加彻底地盯上、抹除。
所以,不能动。
至少,不能以圣人之尊,以公然违逆天道“当前定义”的方式去动。
老子缓缓抬起眼帘,目光仿佛穿透了无穷时空,落在了昆仑山玉虚宫,落在了西方极乐世界,最后,又仿佛不经意地,扫过了西昆仑的方向,扫过了那正在星海中隐匿穿行的紫微星辉。
那目光中,有淡漠,有隐忍,有期许!
他重新闭上双眼。
八景宫内,一切异象归于平静,唯有那太极图虚影的转动,依旧保持着那难以言喻的、充满矛盾与压抑的韵律。
天外天,玉虚宫。
元始天尊高坐诸天庆云之上,头顶盘古幡虚影猎猎,镇压诸天因果。
三宝玉如意温润的光泽下,内里仿佛有亿万里山河在无声崩裂、又有新的秩序在强行建立,循环往复,充满了压抑的暴烈。
元始天尊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凌厉。
他看到了秩序的动摇,看到了“起始”与“终结”被触及,看到了天道那看似“修正”实则“屈从”的恐怖景象。
这对崇尚秩序、阐明天道、自诩为洪荒正统守护者的他而言,无异于最根本的挑衅与亵渎。
愤怒?不,那太浅薄了。
那是足以冻结时空的冰冷杀意,是对一切敢于动摇洪荒根基之存在的极致厌恶。
但他同样不能动。
盘古幡的嗡鸣告诉他,那“覆盖”之力触及的是时光与存在的底层逻辑,直接对抗。
玉清仙光或许能斩破一时,却无法逆转那正在被固化的“事实”。
他只能维持。
维持阐教气运的稳定,维持周天星辰的运转,维持山川地理的秩序,维持他所定义的“正统”与“规矩”在当前的“有效”。
这是一种更高级别的“维稳”,是以圣人伟力,强行抚平因圣陨“被覆盖”而产生的、波及整个洪荒概念层面的细微裂痕与动荡。
稳定着因女娲“事实”被篡改而略显虚浮的造化权柄,抚慰着万灵潜意识中那莫名的失落。
西方极乐世界,接引道人与准提道人并坐莲台。
接引面色的悲苦似乎更深了一分,那并非作态,而是一种源自道心深处的、对众生即将沉沦于更大虚幻劫难的悲悯与无力。
他座下十二品功德金莲的光芒,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柔和、都要坚韧,那光芒细细密密地洒遍极乐,渗透虚空,仿佛在编织一张无形的、充满寂灭与超脱意韵的“网”,
试图护持住这片净土,使其在概念层面与那不断被改写的“洪荒真实”保持一丝微妙的独立性。
准提道人手中的七宝妙树,七宝光华流转不息,时而刷出点点清净之光,涤荡着极乐世界边缘因外界“真实”动荡而渗入的细微“杂气”与“悖论”。
两位圣人之间的神念交流,频繁到了极致,却又隐秘到了极致。
他们在推演,在算计,在评估。
“师兄,此劫……太难了。”
“未来已浊,现在动摇。那力量,在以我等为食!”
“我们被圣位绑住,镇压天地规则,挣脱不得!不可言,不可动!希望两位道兄的谋划,能有结果!”
……
女魃的足音,踏碎了南方不死火山亘古的寂静。
她所过之处,并非刻意,旱魃本源便自然流转。赤地千里,焦土蔓延,灼热干燥的气息霸道地侵蚀着不死火山外围原本终年不熄的炽热灵焰。
灵泉干涸,火属灵植凋零,连空气中浓郁的火行灵气都仿佛被抽干了水分,变得暴烈而枯寂。
凤凰族的栖息地,第一次感受到了比极致之火更加令人不适的“干涸”。
成年的凤凰在云端盘旋,发出清越而带着警惕的鸣叫,羽翼掀起的火焰飓风试图驱散那股无处不在的旱气,却收效甚微。
年幼的凤凰雏鸟躲藏在巢穴深处,不安地躁动。
然而,没有凤凰上前阻拦,更没有发生预想中的冲突。
高傲的凤凰一族,展现出了异乎寻常的克制。
它们只是收缩了活动范围,加强了核心区域的守护,任由外围大片领地化为焦土,对女魃这个不速之客,采取了彻底的“退避三舍”策略。
女魃一身赤红衣裙,立于一片龟裂的焦岩之上,面无表情。
她并非为挑衅而来,只是遵循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旱魃之力与血脉深处某种模糊的牵引。
但凤凰族的沉默与退让,反而让她感到一丝异样。
“凤凰族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她低语,赤瞳中火光流转。
就在此时,她身前空间微微荡漾,一道身影悄然浮现,紫气内敛,星辉暗藏,正是陆渊。
“因为它们知道,与你为难,将是他们的大劫难。” 陆渊缓步走来,目光扫过千里焦土,语气平静。
女魃见到陆渊,赤瞳中的躁动略微平复,微微躬身:“女魃见过祖神。此地气息引我而来,但……却又似乎不是为我而来?”
“原本,我想用你和她们冲突一下,寻一个出手的理由,现在想想,其实也不必。”
陆渊笑了笑,目光投向不死火山最深处,那里有一团纯净无比、仿佛万火源初的辉煌光焰在静静燃烧,那是祖凤凰沉寂修养的本源所在。
“祖凤凰,” 陆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不死火山区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故人来访,还不现身一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