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赶不上变化,姜逸轩没等到再次参加年宴,也没有迎来一家三口的西山之行。
边境相继传来急报,南蛮入侵岭南,与此同时,北燕和匈奴也联军虎视眈眈地逼近北境,南蜀陷入了南北夹击的困境。
南蜀这一年兵荒马乱的,几次三番的内忧外患使得南蜀国力大减。周边的部落小国对地处中原的南蜀这块肥肉垂涎已久,终于选择在南蜀最疲弱的这一年联合入侵!
萧启骇然,连忙召集群臣进宫商讨对策。
内寺来传召的时候程钰和姜逸轩正在准备午膳,接到急诏,程钰的神色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我不能陪你吃饭了,你自己慢慢吃,多吃点,我得进宫了!”
程钰手中的饭都来不及吃,立刻搁下碗提起剑就要进宫。
姜逸轩也跟着站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我也去!”
程钰摇头:“你不能去,你就在府中待着!”
“边境危急,陛下此时召集群臣定是要商讨对策,况且圣旨上点了我的名,我当然得去!”
“这个你不用管,我会处理好,你就待在府中哪也不许去!”
“难道你要违抗圣旨吗?”
“我可以跟陛下解释。”
程钰语气坚定强硬,不愿与姜逸轩多说,吩咐程甲:“把他看好,绝不能让他踏出程府半步!”
说完,他随着传召的内寺匆匆进了宫。
养安殿内群臣聚集,交头接耳地议论纷纷,整个大殿中的气氛极其紧张压抑。
萧启坐在龙椅上,脸色阴沉,眉头紧紧地蹙着,锐利的目光扫视了一眼众人,沉声问:“程钰和姜逸轩还没到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殿外传来程钰低沉冷然的声音:“微臣来迟了,请陛下恕罪!”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程钰只身一人匆匆赶来,姜逸轩不在他的身边。
萧启微微眯起眼睛,问:“姜逸轩为何没来?”
程钰跪下去叩首行礼:“回陛下,姜逸轩受了风寒已经卧病在床三日了,无法进宫面圣,还望陛下恕罪!”
萧启脸色有些阴沉,但既然程钰说了姜逸轩卧病在床,他也不好非要逼着人进宫。
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正襟危坐,沉声问:“岭南和北境告急,朕决定御驾亲征,众卿以为如何?”
此话一出,众臣面面相觑,纷纷跪下去劝谏:“陛下,此事万万不可,陛下乃一国之君,岂能以身犯险?请陛下三思!”
“臣附议!”
“臣等也附议!”
萧启皱着眉道:“朕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南蜀亡国吧!南蜀若亡了,朕还算得上什么君主?”
魏询站出来:“陛下,边境虽然告急,但我南蜀尚未到危急存亡之际,御驾亲征事关重大,请陛下三思!”
“那魏卿可有救国良策?”
“臣请求领兵出征北境,击退敌寇,护卫南蜀!”
说话的是程钰,铿锵有力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萧启神色凝重:“即便你可以出征北境,那岭南又当如何?”
话音一落,殿内又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其实比起北境,岭南的情况更不乐观。
南蛮一族在战力上虽然不如南蜀国,但他们擅长用蛊毒,此番来犯,南蛮的大巫师亲自率军,也不知使了什么妖术,岭南军一半以上的人都中了蛊毒,功力溃散,当南蛮军队入侵之时基本毫无还手之力。
如今,南蛮军队几乎已经占据了半个岭南。
以前南蜀国力强盛,南蛮畏惧南蜀,虽时常侵扰岭南边境,但是不敢真正入侵进来。
后来姜逸轩入住岭南,亲率军队主动出击,把南蛮一族赶到深山中,让他们再也不敢来侵扰岭南,南蛮便安分了几年。
可如今南蜀国势衰微,探听到北燕和匈奴结盟,联军入侵南蜀,意图灭掉南蜀,南蛮一族也忍不住想要来分一碗羹,便派了使臣到北燕面见北燕王,意图加入联盟。
南蛮族野心不大,只求占据岭南便好。
老北燕王终日战战兢兢的,把自己吓死了,新上任的北燕王才三十出头,狂傲好战,一心想要吞并南蜀,入主中原。
对于南蛮使臣的提议,他盘算了片刻,认为有了南蛮的牵制,南蜀在南北夹击的局势下要消灭起来就容易得多。
利大于弊,他当即就同意了,让使臣回去告诉南蛮的首领,定于年终入侵南蜀。
如今南蛮靠着蛊毒已经控制了半个岭南,比起北境,岭南的局势显然更加严峻。
程钰可以出征北境,那岭南又当如何?
萧启愁容满面,面对他的提问,程钰还未来得及作答,就听外边传来通报宦官尖细的声音:“启禀陛下,军政司参审大夫姜大人求见!”
程钰的脸色白了一瞬,心都随着皇上那一声欣喜若狂的“宣”而悬了起来。
他猛地回头,就见拥着厚重的狐裘还显得清瘦单薄的姜逸轩缓缓走近养安殿,对着皇上从容地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萧启的欣喜溢于言表:“快快平身,姜卿卧病还进宫面见朕,可见姜卿一片忠心!”
他简单地客套了一句就直奔主题:“眼下的局势,姜卿怎么看?”
姜逸轩看了一眼程钰质问的眼神,久违的锐利冰冷。他知道程钰大概是生气了,但他实在没法置身事外。
他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视线,坚定地说:“陛下,微臣请求随军出征岭南!”
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程钰更是激动得忘记了自己还身处养安殿,龙椅上还坐着皇上。
他阴沉着脸厉声呵斥:“姜逸轩,你疯了吗?”
萧启怒拍桌面低喝一声:“程钰!”
他冷冷地瞪了程钰一眼,是在对他不顾朝堂礼仪的警告。
程钰这才回过神来:“微臣失礼了,请陛下责罚!”
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下来,但依旧死死地盯着姜逸轩那张从容淡定的脸。
若非场合不对,他定要把姜逸轩抵到墙上质问一番,为何要主动提出以身犯险?
皇上没有追究程钰的失礼行为,而是问姜逸轩:“你身体抱恙,岭南阴冷,你可否适应?”
姜逸轩捂着嘴巴咳了几声才哑声回答:“微臣这是老毛病了,不碍事。微臣与南蛮人打过交道,可以有办法对付他们,还望陛下准了微臣所请!”
萧启对此自然是求之不得,众臣也因姜逸轩的及时救场而感到庆幸,只有程钰的脸色挣扎难看到了极点。
可是这是在养安殿,在陛下和朝臣的面前,不是程府,他根本无法与姜逸轩对峙。
于是便像个毛毛躁躁的毛头小子据理力争:“陛下,姜逸轩身娇体弱,如何受得了岭南的阴寒?他若随军出征,只怕非但帮不上忙,还会拖累军队,请陛下三思!”
姜逸轩听到这话脸色有些难看,眼底闪过一丝不虞,沉声道:“陛下,微臣身体虽弱,但绝对不会拖累队伍,郎中令所言过于夸张了!”
“你身体这般虚弱,若是旧疾复发还得有人照顾,这难道不是拖累队伍吗?”
“程钰!”
姜逸轩怒喝了一声,程钰才惊觉自己慌张之下说错了话,苍白着脸想要补救,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不知是谁低声说了一句:“姜大人那么厉害,怎么会成为队伍的累赘呢?眼下正是危急关头,郎中令极力阻拦姜大人出征,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有人听了这话立刻出声附和:“莫不是怕功劳被姜大人抢了去?”
程钰怒瞪那几个嚼舌根的人,冷声嘲讽:“即是危急关头,朝中众臣为何无一人肯站出来请战?各位身强体壮,却指望着一个病弱不堪的人保护,当真是恬不知耻!”
“程钰!”
他这话说得重了,姜逸轩连忙出声阻止:“我并非一无是处,你过于担忧了!”
“你自己的身体什么情况你不知道吗?”
“只是落下了寒疾,我只需做好防寒保暖即可,你不必……”
“那上战场之后呢?混战之中刀剑无眼,谁能顾及你?”
“我可以顾好自己!”
“你怎么顾?你连剑都拿不稳你怎么保护你自己?”
眼看两人之间剑拔弩张起来,萧启在姜逸轩再度开口之前冷着脸呵斥:“好了!朕召你们前来不是看你们争吵的!”
他站起来下旨:“程钰、姜逸轩、孟凡听令!”
程钰愤愤地瞪了一眼姜逸轩,咬牙伏在地上,姜逸轩和孟凡也跪了下去听候旨意。
只听萧启缓缓地说:“朕现封程钰为主将,亲率五万军队前往北境与北境军汇合,务必阻止联军入侵,扞卫我南蜀的领土完整!”
“孟凡同为主将,率三万军队前往岭南歼灭南蛮军队,姜逸轩为军师,随军出征,辅佐孟凡!”
程钰抬起头来还欲再辩:“陛下,姜逸轩他……”
“臣接旨!”
他话还没说完,姜逸轩就不卑不亢地接了旨意。
萧启眉头拧得死紧,脸色也阴沉得吓人,冷冷地看着心有不甘的程钰:“程钰,大局为重,你的小情小爱暂且搁置一边,你不要忘了姜逸轩还是朝堂重臣,肩负着护卫国家的使命,你极力阻拦,难道是想违抗圣旨吗?”
姜逸轩脸色一变,连忙替程钰辩解:“陛下多虑了,程钰只是忧心微臣拖累队伍,也是为了大局着想,绝无半点不臣之心!”
魏询也跪下去:“姜大人所言极是,郎中令忠心耿耿,日月可鉴,还望陛下念他忧国心切,饶恕他的莽撞之言!”
一个两个的都替程钰求情,萧启当然也知道程钰只是担心姜逸轩,没有不臣之心。
他没打算计较,轻轻挥了挥手:“罢了,此事就这么定了,程钰,朕的旨意你接是不接?”
程钰脸色苍白,紧咬着牙,过了许久才沉声道:“臣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