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出手机想拍个照发现依然没信号,但电量还剩百分之七十八。
这大概是我今天唯一的好消息。
虽然我的充电宝还有百分之百的电,是这种荒郊野岭的地方能通电才有鬼了。
幸好我的充电宝宝宝还有百分之百的电还是大容量的,来这个地方坐的都是大巴,带个大容量的充电宝都没有人拦我。
走我进村子只觉得这个村子的气氛非常诡异。
我甚至以为我看错了时间,明明现在才下午四点,为什么家家户户门窗紧闭街上一个人影都没有?
只有几条土狗在雾里对我吠了两声然后被主人迅速拽回屋里。
这些狗确实有点吓人了哈。
不过我听见了村民骂狗的声音……呃,我其实也不知道他骂的到底是狗还是我……
“别叫!把不干净的东西招来怎么办!”
我!不干净?我昨天刚洗的澡!
简直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在骂狗还是骂我是臭外地的?
算了算了不重要。
按照事先联系,虽然对方只回了个来字的信息,但还是找到了借宿处,村西头一栋看起来比我爷爷年纪还大的木结构老宅。
开门的是个满脸皱纹的老大爷,他上下打量我一眼,叹了口气。
“还真来了。”
这话说的好像非常不欢迎我似的……
“大爷您好,我是陈远,之前联系过的……”
“知道知道,找死的那个嘛。”大爷侧身让我进屋,“一天五十,包两顿饭,晚上九点后别出房门,听见什么动静都当没听见,早上鸡叫前别开窗。违约后果自负。”
我感觉有些不妙,但是还是乖乖掏了钱给大爷。
“那个……后果是?”
大爷露出一个缺了颗牙的笑容。
“轻则丢魂,重则填棺。”
我手一抖,差点要被大爷吓死。
老宅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有年代感。
木楼梯踩上去的咯吱声能谱出一首交响曲,墙上的污渍长得像世界地图。
我的房间在二楼,除了一张木板床、张歪腿桌子和一盏油灯。
果然!我猜的没错!这个地方果然没有电甚至这个年代的居然还在用油灯!
“厕所在后院,晚上最好别去。”
大爷给了我一个硬硬的黑馒头。
“吃吧,这是你的饭,我自己都舍不得吃馒头呢,你要记住石碑上的话。”
夜幕降临后雾更浓了浓到透过窗户只能看见一片翻滚的乳白色。
我啃完馒头开始整理笔记。
九点整,村里最后一盏灯熄灭。
然后,声音来了。
起初是远处传来的,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很沉重,还夹杂着金属拖拽的哗啦声。
不是啊!真闹鬼呀!
我屏住呼吸默默告诉自己,想要借此麻痹自己,这是风声,是风声,是……
但声音越来越近。
我脑海中浮现出石碑上那句见棺莫视,但作为一个重度密室逃脱爱好者……我作死的好奇心战胜了求生欲。
我蹑手蹑脚挪到窗边,把眼睛凑到一条窗缝前。
浓雾中,一列队伍正在经过下方的街道。
我的血液瞬间冻住了。
那不是人。
至少不是活人。
队伍前面是几十个……东西。
它们的身形扭曲变形,甚至有些的手脚都是反折的简直不明白他们是怎么能以这种的姿态走路的!还有些脖子拉得老长!简直就像某樱花国的飞头……
这些奇怪的东西全都笼罩在一层黑气中。
它们肩上都扛着粗大的木杠,木杠下是一具巨大的黑色棺材,棺体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在雾中泛着幽暗的光。
最恐怖的是它们的动作居然完全同步虽然僵硬却迅速,像是机器人一样……但是谁家机器人做的如此仿真如此恐怖啊这连市都不能上吧!
它们没有呼吸声!没有交谈声!只有那整齐到令人头皮发麻的脚步声和锁链拖曳的声音。
这棺材很大……大得能轻松装下三四个我。
就在队伍快要完全通过时,棺材侧面的一扇小窗,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棺材会有窗?
反正那棺材就是忽然咯哒响了一声。
一只毫无血色的手,从里面伸出来轻轻搭在了窗沿上。
然后,那只手的中指对着我的方向缓缓地对我比那个耶。
我眼睛一翻,非常干脆地晕了过去。
我本来以为我会死了,没想到第二天我没死。
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以一种高难度姿势趴在木板床上,脸朝下屁股撅起。
窗外天色泛白,浓雾稍微淡了些。
昨晚那只比耶的手在脑子里循环播放了整整一夜。
“恐怖爱好者第一准则。”我撑起身子喃喃自语,“眼见不一定为实,也可能是熬夜太多出现的幻觉。”
“第二准则。”我摸了摸冰凉的手臂,“如果全村人都说不能干某件事,那最好别干。”
“第三准则……”
我低头看着床边地面那里有几个清晰的水渍脚印……明显不是我的鞋码,而且脚尖正对着床的方向。
我沉默了五秒。
“第三准则就是去他妈的准则!”
我连滚带爬冲出房间,差点和门口的老大爷撞个满怀。
他端着碗稀饭斜眼看我,还问了我一句。
“昨晚睡挺好?”
“大爷!”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村里是不是经常有……那种夜间游行活动?”
“游行?”大爷慢悠悠喝了口稀饭,“你说百鬼抬棺啊。”
他居然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了!
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今天菜市场白菜多少钱一斤!
“您不害怕?”
“怕啊。”大爷放下碗,“但人家月月都来,跟领工资一样准时,早几百年就习惯了,只要遵守规矩,一般不进家。”
“一般?”
“去年老李头晚上喝多了,非要在门口对着队伍敬酒……”大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第二天发现他躺床上全身冰凉脸上还挂着醉醺醺的笑,啧,酒量不行还硬撑。”
我背后冷汗涔涔。
早餐依旧是黑馒头和糊糊。
饭后我决定去案发现场看看。
按照记忆,那支抬棺队伍走的是主街往西的路线。
白天的雾隐村看起来正常多了,甚至有点……过于正常。
几个村民在屋檐下编竹筐,小孩在空地上追着破皮球跑,大妈在井边洗衣服,见到我还友善地笑了笑。
如果不是昨晚的经历,我差点以为这是个普通的宁静山村。
我沿着主街往西走来到村子边缘。
再往前就是一片乱葬岗,歪歪扭扭的墓碑像醉汉的牙齿一样插在土里。
在这里,我找到了痕迹。
一条笔直的宽度约三米的带状区域,土壤明显下陷了约五厘米。
诡异的是,这条路上除了泥土被压实,没有任何脚印车辙甚至连根被踩断的草都没有。
我用树枝戳了戳那土,一股寒意顺着树枝爬上来冻得我手指发麻。
“物理学不存在了。”
我嘟囔着,还是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虽然没信号,但万一能活着回去这些都是珍贵的一手资料。
在痕迹的尽头靠近一棵枯死老槐树的地方,我发现了一小片黑色的木屑约莫指甲盖大小边缘不规则像是从什么东西上崩下来的。
木屑上刻着极其细微的符文,纹路复杂得让我这个学过古文字的人都辨认不出体系。
我小心地用纸巾包好,准备带回村问问。
刚起身,就听见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年轻人……”
我吓得差点把木屑扔出去。
回头一看,是个拄着拐杖的老婆婆,她眼睛混浊无光显然看不见。
“婆婆,您……”
“你捡了不该捡的东西。”她说话时甚至连嘴唇都不动,“给老身摸摸。”
我把包好的木屑递过去。
她枯瘦的手指一触到纸巾,整个人就剧烈地抖了一下像触电一样把东西扔回给我。
“空棺巡游……是在找王了……”她喃喃道无神的眼睛看着我,“它闻到生人味了,你新鲜年轻还傻乎乎的。”
“您说我傻我认了,但找王是什么意思?”
“那棺材永远是空的。”老婆婆转过身,拄着拐杖慢慢往回走,“因为它要装的不是死人,而是客人,活着的客人,但是最近好像在找王,你的气息总让我感觉你……”
什么王!火腿肠吗?
她顿了顿侧过半张脸,看着有些懵的我。
“昨晚,你是不是和它……打招呼了?”
我想起那只比耶的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算是……单方面被招呼了。”
“呵呵。”老婆婆发出意义不明的笑声,“被标上了,跑不掉了,不是要当王就是要当客人。”
她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雾里,留下我在原地头皮发麻。
婆婆咋不把话说明呀什么叫做王什么叫做客人?
那天下午,村里的气氛开始不对劲。
先是老母鸡集体暴毙,十几只鸡整整齐齐躺在鸡窝里,它们身上没伤口但身体干瘪得像被风干了三个月,鸡眼里还残留着惊恐的神色。
接着黄牛们,明明早上还好好的但是中午发现时已经瘫倒在地,牛角上结了层白霜。
张伯说一摸,冰得扎手。
村民看我的眼神从好奇的外来人变成了行走的瘟神。
我路过时,他们要么迅速关门,要么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甚至听见一个小孩问:“妈妈,那个哥哥是不是会吸阳气啊?”
我冤不冤啊!我连女生的手都没牵过几次,吸什么阳气!
晚饭时,大爷看我的眼神也复杂了许多。他把一碗糊糊放在我面前,叹了口气看了我半天终于还是问了我个问题。
“年轻人,你手臂上是不是有什么印记?”
我一愣,卷起袖子。
果然,右手小臂内侧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淡淡的青色印记,纹路……和那木屑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摸上去冰凉刺骨,像块冻肉贴在皮肤上。
我用热水搓、肥皂洗,甚至找了块砂纸想磨掉,但那印记纹丝不动仿佛长在了肉里。
“棺印。”大爷言简意赅,“被标记了。逃到天涯海角它们都能找到你。”
“那怎么办?”
大爷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睡着了,他才幽幽开口。
“今晚……它们可能会来找你。”
“啥?!”
“空棺既然注意到你了,就不会轻易放过。”大爷站起身,“记住,听见任何声音都不要回应,装死会吧?就像你今早那姿势就挺好。”
我想起今早的鸵鸟造型,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夜幕降临,雾又浓了起来。
我遵照大爷指示,把房门用桌子顶住窗户用床单封死,自己缩在墙角抱着根从厨房顺来的擀面杖。
九点。
十点。
十一点。
外面静得出奇,连虫鸣都没有。
就在我怀疑大爷是不是吓唬我时,声音来了。
但不是昨晚那种整齐的脚步声。
是拖沓的凌乱的一步一顿的脚步声,正沿着楼梯往上走。
“咯吱……咯吱……”
老旧的木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脚步声停在了我的房门外。
一片死寂。
我屏住呼吸,心脏跳得像要破膛而出。
然后,门板被轻轻敲响了。
“咚咚咚。”
三声,很礼貌,像快递员。
我没动。
门外传来幽幽的声音,那音调古怪极了像好几个人同时在说话声音重叠在一起。
“王……陈……远……开……门……呀……王……开门……”
它知道我名字!
我咬紧牙关,把脸埋进膝盖。
“王,我们知道你在里面……”声音忽左忽右仿佛说话的人正在门外徘徊,“棺材……给你打八折……还包邮哦……哈哈哈……开玩笑……这是你的棺材……不要钱……”
神他妈包邮!这年头连鬼都搞电商促销吗?!
不是这鬼还与时俱进的还知道包邮!
还是说因为我是个什么样的人那个棺材就会变成什么样。
这些抬棺材的鬼就会用我平常的思维来说话!
还有什么叫做我的棺材?
有病吧!
这与世隔绝的地方这些鬼咋还知道这些?
绝对是我想的那样的!
这些鬼一定能掌握我说话的思维!
“不喜欢黑色……我们可以定制……桃木的……檀香的……带天窗的……”
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一句几乎贴着我耳朵响起。
“或者……王你喜欢……昨晚那个……耶?”
我猛地抬头发现封窗的床单不知何时被掀起一角,一张惨白的人脸正贴在窗玻璃上嘴角咧到耳根,对我露出一个超大号的露出八颗牙齿的职业微笑。
然后它伸出惨白的手,在玻璃上慢慢画了个爱心。
我眼睛一翻,再次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
晕倒前最后的念头是:下次再选论文题目,我就和老大一起研究那些老太太为什么要在头上抹油擦梳子了!
窗外,浓雾深处那支抬棺队伍静静伫立。
巨大的黑棺,棺盖不知何时已经挪开一道缝隙。
缝隙里,是无尽的黑暗。
以及一只缓缓摩挲着棺壁的惨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