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十二月中旬，天色晚得格外快，街道两旁的霓虹灯早早亮起了灯光，勾勒出了一座优雅的又或是扭捏的，与白昼里大不相同的城市。
人们纷纷忽略了那些冰冷的钢筋和坚硬的混凝土，瞧不见星月的凝固似的天空是忧郁者的安眠药，数不过来的变换的流动着的红绿是放荡者的兴奋剂。
杨玉荣漫步在马路旁，像是走在犹豫和放荡的钢丝般的临界线上，身形晃晃悠悠。
她所在的那辆校车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最后一个站点，而在第一个站点就下车的她却仍旧游离于家门外。
久久......久久未归。
但总归是要回去的，不回去的话，又能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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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门里无一人等她，家门外却有七八人候着，他们无一例外地各个凶横，把一扇褪色掉皮的旧门堵得严严实实，其中一人拨开了人群抬脚作势就要向门踢去。
“诶。”站在最外围的一人焦急地喊停了最前面那人的动作。
他们都回过头去，然后互相看了看，默声不语，那个作势要踹门的男人也收起了架势，耸了耸肩退到一旁。
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几人概莫能外地都放松了神情，甚至还有两三人挠着后脑不知所措地笑着，竟是一副憨憨样。
杨玉荣没有说话，她蹲下身来，卸下了后背的包放在地上。这是她从学校带回来的唯一的行李，没有床垫和被子，没有洗漱用品，甚至没有书。
她不再需要那些了。
背包里是一捆又一捆的红色钞票，杨玉荣慢慢地把那些钞票拿出来整齐地摆在地上。
一个尚未成年且还在读初中的女孩从哪里弄过来的这些钱？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有钱。
背包渐渐地变皱，在最后一捆钱拿出来后如丧命的幼鹿般蔫了下去。
拉链滑动的声音顷刻间填满了狭小的走道，杨玉荣站起身来，重新将包背上。她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更没有说话，像个木头般杵在原地，神色......毫无神色可言。
站着的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僵持了半天，离着杨玉荣最近的那人走上前去，核对起了金额。
“放假了？”
“嗯，放假了。”
“过得真快呀，这一眨眼就成大姑娘了。”
“嗯。”
世界再次安静了下来，如死水，不，更像是干涸的溪道。
几个人走了，他们目光无不刻意地躲开杨玉荣，却在走远后又忍不住地回头看上一眼，隐隐的叹息声填满了女孩枯枝的后背，她的肩膀如脱臼般挂在脖子两边，干瘪的书包摇摇欲坠。
有个人晃了半天的神，犹豫着走了回来，把怀里的一沓递给了杨玉荣，“这钱你收着吧，我不要了，你还要上学，还得用钱。”
杨玉荣什么也没说，那人拉起她手腕，想把钱放在她的手里，可她的手是那样的无力，仿佛只剩下了薄薄的皮囊。他只好将钱放在地上，转身离开了。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在了走道尽处的转角，杨玉荣还是愣愣地，如吊死般地垂首伫立。
许久......
杨玉荣弯腰拾起了地上的钱，关节的碰撞声如捶击似地冲撞着大脑，撞得她昏昏恍恍，她扶着墙向家门走去。
不过几步的距离，她走了很长的时间。杨玉荣将那沓现金扔在了门前，灰尘翻涌。
她靠着墙壁呆呆地站了一会便离开了。
家里有人吗？
他们会开门吗？
有人能怎样？开门又能怎样？不过是再被骂一回，再被打一顿，更甚者......
......
“你个贱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你连累了我多少你知道吗？你不知道！”
......
“他们说你把钱还上了，你上哪弄来的钱？我可真是教出来的好女儿，真是个不要脸的贱货！”
......
“你不是就靠这本事还钱的吗？怎么不肯了？信不信老子打死你！”
......
“滚！我没有你这样的闺女，我还要脸，你能丢得起这个人，我可丢不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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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女孩在街道上走到很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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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诶？那里好像有个人。”
“哪？哦，好像还真是。”
......
“喂，那个......那个......河......对对对，兴胜街大桥下面，那条河......”
......
“应该是早上九点多的时候吧，我和朋友路过的时候看见有人躺在那......”
......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记不得了，当时很晚，急着回家就没注意。”
......
“你听说没？有人跳河死了。”
“不清楚啊，啥时候的事？”
“就昨天晚上，一个女孩，还没成年呢，好像在上初中还是高中。”
“那么年轻，怎么死的？”
“自己跳下去的，听说家里欠了不少钱呀。”
......
2024年11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