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咬它。”
“因为它先咬的我。”
安静的审讯室里，一时间落针可闻。
沈奇默默地看了一眼手里的伤情鉴定，“受到重力咬合，伤者颈部大出血，抢救时已死亡。”
然后他又看向对面，那个有些清瘦的少年，“你知不知道，它是只狗，小狗。”
少年略有些无辜地点头道，“知道啊，但是它咬我了啊。”
“……”
纵然沈奇是大原城以沉着冷静、明断是非而闻名的警长，此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这孩子，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对呢？
他低头，继续问下去。
“性别。”
“男。”
“姓名。”
“龙飞。”
龙飞，姓龙吗？
沈奇微微皱眉，继续问道，“那年龄呢。”
龙飞想了想，“奶奶说，我的应该是十二岁。”
沈奇敏锐地注意到龙飞说他的年龄时说的是骨龄，问道，“应该？”
“嗯。”
龙飞说，“我是奶奶带回来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几岁。”
“带回来的？从哪里。”
“不知道。”
“......”
沈奇翻到龙飞的个人信息栏，“上面说，你是智力障碍？抱歉，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龙飞点点头，“啊，我不知道，不过应该不是吧。”
“小区里的孩子一般都叫我脑残，所以，应该是脑部残疾吧。”
龙飞对这个回答信心满满，这几年，他努力学习了很多人类的知识。
沈奇：“……”
收拾好有些凌乱的思绪，沈奇忽然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了些许好奇，因为他向下又看到了龙飞的一些信息。
“b级制卡天赋，A+级能量亲和，还有A级的身体潜力，综合潜力A-，你的天赋很高啊。”沈奇赞叹道。
可惜了，就是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要知道，整个大原城，几百万的人口，也最多只有几千个A级以上的评级者。
这代表着只要龙飞顺利成长下去，就会成为关汉府，甚至是九府之中数一数二的强者。
当然，如果他不死在边境战事，或者前线秘境中的话。
九府以武立国，这些年蓝星不太平，各地的战乱都开始变多了。
沈奇目光下移，才发现自己还是小瞧这个龙飞了。
咬狗？脑残？
这才哪到哪啊？
只见，龙飞的个人信息栏下面一栏赫然记载着他目前有数的“犯罪记录”。
在西虎营小学对学长大打出手，致两轻伤住院，还有一个被打掉了大门牙，因为被他恐吓而没敢告诉家长。
而起因仅仅是因为他们合伙欺负自己的同学。
一天学都还没上完呢，就被校长劝退了。
在青山敬老院陪着奶奶做义工活动时候，又拳打暴躁老头，而原因只是那个老头骂了他奶奶一句。
只有一句，因为他下一刻就被龙飞踹飞了，字面意义上的飞。
往后看，龙飞自己“坦白从宽”交代的“犯罪事实”，还有过马路不扶老奶奶，坐公交车没有及时礼让老人，考外语作弊等等。
嚯，看到这儿，沈奇竟忽然对龙飞有了一种微妙的认同感。
之后，还有于青山孤儿院中大战四方，打出一个人见人怕，人送外号，“青山孤儿院中最聪明的人。”
看到这沈奇有些牙疼，他总感觉这外号是龙飞自己给自己取的。
小小年纪，就已经拥有了一份辉煌的履历。
沈奇暗暗吐槽，怪不得，一个只十二岁的问题儿童而已，居然就能让我出马了。
旋即他又云淡风轻一想，可惜啊，小伙子，你还是太嫩了。
碰上了我沈大人，你就自认倒霉，将犯罪事实都一五一十地都交代出来吧。
沈奇眸光继续下移，看向下一栏时，嘴巴不由得微微张大，震惊道，“你特么的.....还进过青山精神病院？”
不是，哥们？
你不是才十二岁吗？！
玩这么大？
龙飞微有些走神的目光瞬间精神起来，他兴奋道，“当然了，这可是我们青山孤儿院的兄弟单位，里面的聪明人好多啊，说话还好听。”
“停一下。”
沈奇赶忙伸出手停止了龙飞此刻有点不正常的精神状态。
他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的位置，众所周知，精神病院里面出来的不一定是真疯子，但肯定不正常。
“怎么进去的？”
“啊？”
“我说你为什么会进精神病院呢?”
“因为我是脑残啊。”
龙飞理所应当道，“虽然奶奶说我不是，但是医生说我有病，所以我就得治病。万一伤害到奶奶怎么办？”
龙飞有些嫌弃地看着沈奇，仿佛在疑惑他为什么连这个都要问。
沈奇咬牙强忍动手冲动，“什么病？”
这熊孩子！
“唔。就是老做一些梦，有时候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奶奶说我有点小危险，得学着控制自己。”
“不过奶奶说的对，奶奶很疼我。所有我很听奶奶的话，没几月就从里面出来了。”
什么叫没几月？你还想要多久？
还有，这特么叫一点“小危险”？
沈奇内心几欲狂啸，最终却笑了笑。
这还是个孝顺孩子，让他讨厌不起来。
沈其忽然对眼前的龙飞除了几分好奇外，又多了些好感。
如果不考虑到他小小年纪，就频繁出入局子这件事，就凭他这份孝顺，沈奇也会坚定地认为龙飞是一个可造之材。
可惜。
沈奇把话头转回去，“你知不知道那条狗，是谁的？”
龙飞说，“不知道。”
“它很贵。”
通过刚才的交谈，与对龙飞相关信息的分析，沈奇已经大概对龙飞有了一点小小的认知——排除掉智力方面的不可控因素，他会听奶奶的话。
有重视的亲人。
果然，龙飞立刻紧张起来，“它先咬我的，我不赔。”
“它先咬你这件事不假。但是我们要讲法律，九府法律，如果狗主人执意要你赔偿，你必须进行赔偿。”
龙飞冷冷道，“那我呢？”
沈奇笑了笑，“当然，他们也必须赔付你的医药等费用。”
一般说这种话的时候，沈奇都习惯在医药后面跟个“精神”，但是看到龙飞，他下意识地认为这样似乎有点欠缺妥当。
龙飞说，“那就把他们赔我的钱，都拿去赔狗，不要告诉我奶奶。”
沈奇说，“不好意思，可能不太够。那条狗，是荒野野兽的杂交品种，这里面说......”
沈奇翻了翻其它资料后道，“价值，最少二十万卡币。”
龙飞沉默了。
“我自己还攒了一些钱，几百卡币，加上够吗？”
够吗？
沈奇笑了笑，怎么可能够。
沈奇好奇道，“你攒钱干什么。”
“够吗？”
“好吧。”见龙飞不答他，沈奇只好叹气道，“不够的，龙飞。”
如果可以，沈奇真的不愿意和一个说这些。
因为他曾经也这样贫穷、无助过。
“是吗。”
龙飞沉默下来，慢慢地低下头去，皱着眉头，像是在思索什么。
他脸上的失落只一闪而逝。
“警长，狗咬人是不对的吧。”龙飞忽然问道。
“肯定啊。”
沈奇打趣他道，“怎么。我听说你咬狗的时候一声都没吭，跟个小豹子似的，现在知道怕了？”
龙飞摇摇头，“怕，为什么要怕。”
“我在想事情。”
沈奇问，“什么事情？”
龙飞说，“法律。”
沈奇开玩笑道，“呦呵，都开始研究法律了。怎么，才十二岁，你就想在法律的边缘反复横跳了？”
不对，你特么已经在横跳了啊。沈奇说完就发现了自己的不严谨。
龙飞却像是没注意到他的调侃一样，“横跳？为什么要横跳。”
他似乎终于想到了什么，呼了一口气出来，整个人看起来都轻松了不少。
沈奇笑道，“怎么，想到什么了。”
龙飞笑得很阳光开朗，“九府法律上说十四岁之前杀人不犯法。”
沈奇：“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