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叔叔。”豆包仰着头，脆生生感谢道。
“不客气。”男人一脸严肃，但对上这样的萌娃，脸色也缓和下来、
霍长征闻声也扭头看过去，刚好男人直起身来，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是同行，刚刚又帮了自己儿子，霍长征朝男人点了点头，然后招呼豆包，“走吧。”
男人看着霍长征，微微一愣，而后也点了点头。
虽说这次是卧铺，可到底坐了这么久的火车，大家都累了，等把行李放好，霍长征就带着林岁岁和豆包去附近吃东西，吃完之后就回招待所睡觉了。
隔天，霍长征第一时间带林岁岁去了百货大楼。
林岁岁以前也就逛过县城的百货大楼，省城的百货大楼真没去过，这次去真是大开眼界，里面售卖的东西可比县城丰富多了，而且还真有毛呢大衣。
这毛呢大衣跟预料中一样，价格不便宜，甚至林岁岁就没想过自己会花这么多钱买一件衣服，她不想浪费钱，但霍长征坚持给她买。
最后让她把所有款式的毛呢大衣都试了一遍，最后选了一件灰色的长款毛呢大衣。
豆包也非常捧场，拍着手掌说：“妈妈，过年的时候你就穿这一身，特别好看。”
儿子的赞美，听着心里暖呼呼的，她也不纠结了，买了就好好穿吧。
从百货大楼出来，他们去了集市办年货，除了买了一些过年要吃的食物，霍长征还特意买了对联和窗花。
一家三口第一次过年，该有的气氛必须得有。
拎着大包小包的，加上今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起码得赶在傍晚前回到家，他们没有在街上多逗留，直接回招待所退房，带上行李就回去了。
“你在这里办理退房，我去楼上把行李扛下来。”霍长征跟林岁岁说完，又交代豆包别乱跑，就上楼去了。
他刚走到楼梯口，就听到转角传来说话的声音。
“老大，今年都三十了，咱今年过年算是在找人的路上了。”
“别废话，这事情一直没有结果，这次总算有些苗头了，咱得抓紧，霍总工心系国家心系人民，咱们能做的，就是为他解决后顾之忧……”
霍长征没想到又跟昨晚的军人碰上了，对方看到他时也是愕然，但反应过来之后，两人均点了点头，然后擦肩而过。
刚走到楼下，豆包一眼就看到了昨天帮助过自己的叔叔，立刻热情地打招呼，“叔叔好！”
祝剑一向是个冷漠的人，可这两天一而再地被这个小家伙给萌倒了，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道：“你好！这是要去哪了？”
“咱们准备回老家了。”豆包说：“叔叔，明天就是新年了，祝你新年快乐！”
才这么点大的小孩，竟然如此会来事，祝剑直接被他逗笑了，道：“叔叔也祝你新年快乐，你叫什么名字？”
“我大名叫霍思林，小名叫豆包，你可以叫我豆包。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祝剑。”
林岁岁刚刚办完退房，听见豆包说话，转身看过去就对上祝剑的视线，她朝他微微一笑，又点了点头。
祝剑轻轻颔首算是回应，他还有事情要忙，于是跟豆包再聊了几句，就离开了。
“老大，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叫豆包的小孩的老爸，看上去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等两人在面馆坐下吃面，凌风突然跟祝剑说。
“你也这么觉得？”祝剑愕然，“你是觉得他像谁了吗？”
“那倒不是。”凌风说：“就是觉得他看人的眼神，好像在哪里见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
“我也有这种感觉。”
“也有可能同是军人，眼神有些相似而已。”
“大概吧。”祝剑点了点头，但心里依旧放不下这个疑问。
林岁岁他们去到汽车站的时候，刚好赶上了即将发车的那趟汽车，但摇摇晃晃回到县城，又从县城坐公共汽车回村里，等推开久违的大门时，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再一次回来，虽然仅仅过去了几个月，但林岁岁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是她五年以来，努力打造的小家，每一处地方都是她的心血，当日走得急匆匆，她甚至好好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她以为她这辈子可能再也不会回到这里来，可她又回来了，还带着霍长征回来了。
“发什么呆？连自己家都不认得了？”霍长征碰了碰她，说：“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先洗个澡，然后睡一觉。”
“不累。”林岁岁脸上露出了笑容，这是打从心底的开心，她说：“今天是团圆夜，哪有睡觉的？我现在就去做饭，你把家里打扫一下？”
“行。”
农村还没有自来水，一般人家都是去河边挑水用，不过他们现在住的这房子，是霍长征当年从集体那里买下来的，原房主是个小地主，家里打了一口井，所以他们现在用水，直接从井里打上来就好。
早上在省城的集市，林岁岁已经把今晚做饭要用到的所有食材和调味料都买齐了，现在只需要把锅碗瓢盆洗干净，就可以开始煮饭。
另一边，霍长征带着豆包，组成父子兵，开始打扫家里。
好几个月没住人，家里不脏，但灰尘很多，霍长征是主力，豆包则拿着块小抹布，能擦多少就擦多少。
今晚的年夜饭，比前几天在大院的那顿还要丰盛，除了没有鱼，鸡鸭鹅都有了。豆包喜欢吃白切鸡，林岁岁就做了白切鸡，鸭子用来炖汤，鹅则做成了卤鹅，三个炉子齐开，顿时香味从烟囱飘向了屋外。
那肉香味简直能把人馋得口水直流。
在村子的另一头，刘家的烟囱也飘出了阵阵肉香味，这应该是他们家这么多年以来，吃得最好的一顿年夜饭。
往年就算是分了猪肉，刘笑花跟林根也不会在这天让孩子大快朵颐，他们甚至会把一部分肉卖给别人，年夜饭能给一大家子留半斤肉就不错了。
可今年大不同了，不仅仅有肉，还有鸡和鱼，比去吃喜酒还丰盛。
最近两三个月，林家吃肉的次数，都快赶上过去十年了，但也不妨碍大家对今晚年夜饭的期待。
刘笑花在厨房乐呵呵地掌勺，突然一侧的小窗户伸出一个人头，啧啧出声，“大花，这肉香味一层又一层的，今晚准备了很多荤菜吧，是不是要迎接女儿女婿回来吃呀？”
“哎呦呦，我能不能请女儿女婿回来吃年夜饭，还得你多帮衬帮衬，先帮我家老三娶了媳妇，这样老四嫁人也不会越位。”刘笑花心情好，顺着林秀的调侃回过去。
“我说的可不是你影儿都没有的小姑爷。”林秀挑着眉问：“你该不会还不知道你家岁岁回来了吧？”
“……什么？”刘笑花拿着的铲子一顿，瞪着一双大眼睛问道：“你是说林岁岁跟霍长征回来了？”
“是呀，下午回来的，村里好些人瞧见了。”林秀语气难掩羡慕地说：“你还别说，你家岁岁真是命好，以前自己带着孩子在村里过，日子就够舒坦了，这回见她，人更精神了，身上穿的衣服又心又好，一看就是男人舍得给她花钱。”
“她日子过得这么好，你当妈的还不赶紧去沾沾光。”
听到这里，刘笑花明显听出林秀语气中的嘲讽，毕竟整个生产队的人都知道，刘笑花在林岁岁嫁给霍长征这些年当中，根本就没捞到过什么好处。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对林岁岁越来越狠，甚至为了钱，她实名举报她下药勾引霍长征。
她本来以为这次举报会直接把林岁岁击垮，没想到她竟然回来过年了，还带着霍长征。一想到霍长征每次看自己的眼神，她的心就忍不住抖了抖。
“你赶紧翻呀，肉都要糊了。”林秀看她出神的模样，忍不住捂嘴笑了笑，然后跑掉了。
等把最后一个青菜炒好，林岁岁端着饭菜走出厨房，就看到家里已经焕然一新，堂屋的门口贴上了大红色的对联，窗户上也贴上了精美的窗花，一副喜庆的样子。里头落灰的桌椅、地板，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在煤油灯的照耀下，非常光亮。
“妈妈，你看我跟爸爸把家里布置得怎么样？”豆包一看到林岁岁，立刻跑过来求表扬。
“非常好。”林岁岁笑着说：“你们都辛苦了，咱们开饭吧。”
霍长征刚在洗手间洗了把脸，出来看见她端着饭菜，立刻朝厨房走去，“你坐着吧，我来端就好。”
“爸爸，我也去。”豆包一看霍长征走了，立刻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林岁岁看着一大一小忙碌的背影，心里像是有一股暖流流过。
无数次幻想过的生活，好像在今天终于得偿所愿了。
年夜饭很丰盛，林岁岁做的味道又好，加上劳动了几个小时，所以这顿饭大家都吃得特别香。
饭后，霍长征去刷碗了，林岁岁则回房间整理床铺。
家里一共有三间房，豆包想自己睡肯定是没问题的，可在此之前，他都没有在这间房间单独睡过，林岁岁担心他不适应，于是走出来问他：“豆包，你今晚是自己睡，还是跟咱们一块睡？”
“当然是他自己睡了。”正在院子里刷碗的霍长征，突然扭过头来抢答道。
“……”林岁岁真怀疑这人有顺风耳，这都能听得到。
“妈妈，我自己睡，没有问题，你不用担心。”豆包一点都不为难地说道。
“好吧。”林岁岁点点头，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霍长征为了表扬他的勇敢，等刷完碗之后就说：“咱们今晚去放烟花，怎么样？”
“烟花？”豆包一听，顿时瞪大了双眼，然后手舞足蹈地跳起来，“太好了，我要放烟花。”
林岁岁看儿子这么开心，也不想扫兴，只是这大晚上的，还是除夕夜，上哪儿找烟花？可霍长征能说出这话就证明有把握，他说：“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好，外头黑，你注意安全。”林岁岁知道他去找烟花了，也没阻止他，还给他递上一支电筒。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霍长征就回来了，不仅仅带回来烟花，还有几个鞭炮，说留着明天放。
这边虽然没有林城冷，但到底是冬夜，气温还是很低的，霍长征把林岁岁和豆包包得严严实实之后，才带他们出门放烟花。
“你刚才上哪儿弄来的烟花？”林岁岁一边走一边问。
“大志，以前在陈家的时候，跟他家离得不远，咱也算有些交情，他从小就爱放烟花，这次从他手里买了一些过来。”霍长征说：“你要喜欢，我明天再让他弄一点。”
“够了，这烧钱的玩意，放一次就够了。”林岁岁依旧是勤俭节约至上。
“烧就烧，少了再赚，只要你开心就成。”霍长征理所当然地说。
话音刚落，前头就传来一道清脆的声音，“爸爸，你别太惯着妈妈了，都要被你宠坏了。”
林岁岁听着，忍不住笑出了声，霍长征却不服气，说：“我自个儿的媳妇，自己不宠，难道等着别人宠了？你这小子别那么多话，好好看路。”
豆包没有反驳，因为现在的路是越走越黑了，他打着电筒走在最前头，忍不住问：“爸爸，咱现在去哪里放烟花呀？”
“去河边。”霍长征说：“那里放正合适。”
听他这么一说，林岁岁才意识到这条路的确是通往河边，这是她童年的噩梦呀，最怕晚上被刘笑花撵出来挑水。
“村里那么多地方，干嘛非得去河边呀？”林岁岁小声嘟喃道。
“当然是因为河边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地方。”霍长征挑着眉问：“难道你忘记了？”
“……”林岁岁当然记得，这是他五年前回来，她被打发去挑水时，心里怕得要命时碰到他，他不仅一路保驾护航，还帮她把水给挑了。
这是他回来之后，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其实她当时心里早就心花怒放了。
“不记得。”她嘴硬地扭开了头，他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记得，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伸手就牵住她的手，说：“不记得也没关系，我帮你好好回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