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波本来以为折腾完G市的这一局，能休息一两天的，没想到在市局刚吃完晚饭，就接到了老肖的电话。
老肖喊他过去开行动复盘会。
挂了电话，梁静波一看时间——下午六点整。
那个新版的三体电影，此刻应该已经上映了吧……伍明明昨天还在问袁林要不要电影票，袁林想约孟琼瑶出来看电影，如今这小子双腿骨折，只能在医院老实躺着。
从以身入局到尘埃落定也就短短的三四天时间，这让梁静波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收拢一下思绪，端着餐盘刚起身，就看见脑袋上顶着纱布的张谨和身穿灰白色格子衫的乔恩，两个人手里同样端着不锈钢餐盘，正在过道里杵着，大眼瞪小眼。
预感到这两人可能掐起来，梁静波连忙端着餐盘就要撤，不料马祥瑞这小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很没眼力劲儿地大喊一声：
“张总，我的简历您收到没有？”
一听是马祥瑞的简历，张谨似乎猛然想起了什么，连忙端着不锈钢餐盘转身就走。马祥瑞还想追过去问，可看到乔恩也在，只能尴尬地耸耸肩，跟梁静波尴尬地打了个招呼之后，转身找地方吃饭去了。梁静波突然想起来，自己把马祥瑞的个人简历发给张谨没多久，张谨就和袁林一起被抓，还干出“用头开怪”这种鬼畜的事儿……
马祥瑞，他真是一个祥瑞。
看见服务机器人从旁边路过，梁静波干脆将不锈钢餐盘往机器人上一放，然后拍拍手，向乔恩走了过去。
“怎么哪哪儿都有你。”
乔恩的脸皮依然很厚：“我老早就想在市局蹭顿饭。”
“你不但蹭了，而且还带着一大群人一起蹭。”说罢，梁静波开始跟他算起人头，“我们厂的张总，曹师傅，戚部长，伍明明，x联的郑好，纪花祥和那小丫头，马祥瑞，江大夫，还有……”
“还有你们刘部长和程哥，他们提前过来了，现在估计已经在会议室等着。”
“老肖也来了。”
“他自然得来。”乔恩把餐盘往机器人上一放，拽过梁静波胳膊，“这里人多，走，去会议室聊。”
两人到了会议室，老肖似乎是有事出去了，偌大的会议室内只有低头操作笔记本电脑的刘庆华，旁边还有一个趴在会议桌上呼呼大睡的年轻人。梁静波跟刘部长点头打个招呼之后，就找个地方坐下，想到刘部长就是给那个传说中的程哥搭班子的，他小声问了乔恩一句：
“那就是程哥么？”
乔恩轻轻点了点头：“就是程哥。只不过这家伙是个睡神，一天时间有大半都在睡觉，各种工作也不好开展；纪花祥看人准，但理事儿的能力弱，刘庆华倒是个稳中有细、能撑大局的，自然适合跟程哥搭班子。”
话正说着，老肖推门进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市局的小文员，推着一台大屏幕液晶显示器。这几个人七手八脚忙活一阵，将显示器调试完毕，然后对老肖说：
“可以用手机投屏了，回头有什么不懂的就喊我们。”
老肖道谢之后，将这几个人送出会议室，转身一看只有四个人，然后问了一句：
“江大夫呢？”
梁静波一脸懵逼：“我们没见啊？”
“我们也没有。”刘部长停止打字，慢悠悠地说。
老肖烦躁地嗯了一声，然后掏出手机就给江宇轩打电话：
“江大夫，你跑哪儿去了？赶紧过来，就差你了！”
也许是老肖打电话的声音有点大，把趴在会议桌上呼呼大睡的程珉吵醒了，他打着哈欠抬起脑袋，用惺忪的眼神看着老肖。
“你别催他，他正给市局那群领导号脉呢……”
老肖只能耐心等着，没过多久，会议室的门被纪花祥一脚踹开，她右手扯着江大夫的袖子，只听得会议室门外传来各种大小领导的声音。
“江大夫！你手机号是多少？”
“江大夫，你每个月几号坐诊？回头我带我老婆过去挂个号！”
“江大夫！江神医！别忘了加我微信啊！”
纪花祥连拉带拽把江宇轩拖进会议室，用脚嘭地把门一关，冲他大声嚷嚷：“你这职业病也该有个限度吧！没完没了了是吧！”
江大夫一脸无辜：“我也不想啊！要不是他们拦着我不让我走……”
“行行行你厉害。”
说罢，纪花祥开门就要走，却被老肖一句话给拦住：
“丫头，这会你也来听一下。”
纪花祥哦了一声，同样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见人都到齐了，刘庆华打开钉钉视频会议，将笔记本电脑正对着会议室前方的老肖，还有他背后的大屏幕。
梁静波侧过脑袋一瞧，感觉笔记本电脑里面的老干部他似乎曾在哪里见过。他还在皱眉思考呢，就听得程珉懒洋洋地说了一句：
“这是我爸。”
面对这个同样开了上帝视角的挂逼，梁静波感觉自己有点怂，连忙收拢了思绪，认真听老肖开会。老肖端起桌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慢慢悠悠喝了一口水，皱着眉头说了一句：
“唉……这么多事儿……该从哪儿开始说呢……”
“先从神婆审死人开始说吧。”乔恩托着下巴，大大咧咧地说道，“虽然一开始是姜淑华自告奋勇去冒险，可是她得到的情报，正好能和江大夫手里的对上。”
“不不……最早应该追溯到盾构机厂的失窃案。”老肖抓抓后脑勺，然后拿出手机，去翻和邓所长的聊天记录，“我和邓所长统计过那个老马倒卖出去的东西，还跟厂纪委的老魏碰过头，发现一个匪夷所思的事儿——有些零部件和总成的重量，少则几十来斤，多则一吨，光靠人搬无论如何也搬不动。后来我们又提审了几次老马，他最终交代，那个麻姐曾经展示过一个包给他看，说包里可以装得下任何东西。”
“应该是一个可以压缩空间的装置。”笔记本电脑里，传来一个苍老却干脆利落的话音，“百十来吨的零部件，神不知鬼不觉运到非法地下城进行组装，还能瞒得过一切物流监控系统……别说盾构机了，在全国各地瞒天过海运送各种人员或是怪物也是轻而易举——那个麻姐，危险程度不亚于肖天选，而且比肖天选藏得还深。”
肖天选这个名字，一下子让老肖警觉起来，他攥着保温杯问：
“程主任，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麻姐已经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接管了肖天选遗留下来的组织残余？”
“肖天选的余孽，在最近的几次行动中几乎被清剿殆尽，可是从最新发现的‘切口’来看，他们的组织架构仍在不断迭代升级。这其中当然少不了麻姐这个外贼的参与，可更多的还是各路内鬼在发力——没有内鬼，引不来外贼。”
“我明白了程主任，接下来的工作，还是以清理各路内鬼为主，让麻姐失去她能依靠和隐蔽的屏障。”
老肖话刚说完，乔恩又开始厚着脸皮冒头：“程主任程主任，接下来你还带带我们不？”
“都已经长大独立了，还要我这个老棺材瓤带你们干什么？还当自己是三岁小孩啊？”
“我这不是活跃一下气氛嘛！毕竟接下来的情报，看得我可是连想死的心都有，尤其是江大夫手机里的——”
这回，轮到江宇轩炸毛：“我擦！怪不得你们非得给我手机安什么北斗系统！我手机被你给黑了啊！”
老肖连忙咳嗽几声：“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别贫了。”
然后他深呼吸一口气，然后用坚定的眼神看着江宇轩。
“江大夫，把你手机里的视频，投屏吧。”
江宇轩一脸懵逼：“投屏？怎么投屏？”
老肖顿时炸毛，手里的不锈钢保温杯差点砸过去：“你个傻叉！开蓝牙啊！”
折腾一大圈之后，江大夫的手机终于投屏在了老肖背后的大液晶电视上。看着他拍到的灰白色诡异空间里的日式庭院，还有那两个比空间还要诡异的白发红眼小孩，会议室内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
“这些都是我在那个麻姐的包里拍到的，那个宅男叫山田，那两个孩子，一个叫伊丝塔，一个叫耶洛因……”
“这不是正常孩子该有的名字。”笔记本电脑里，程主任的语速飞快，“既然是老对手的人，那么整这一出也就不奇怪了，毕竟我们和他们斗了少说上百年。”
然后，他又问江大夫：
“你刚才说的那个山田，他是哪个研究所的？”
“南亚生化病毒研究所。”
“南亚生化病毒研究所……嗯，对上了，全都对上了。”
程主任的语速快，梁静波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跟不上节奏，也不好插话，倒是江大夫没头脑地问了一句：
“南亚那个什么病毒研究所，和这里的事儿有关系么？”
老肖拧开保温杯盖子，吹吹热气，又咕咚一声喝了一大口水：“因为迄今为止我们遇到的所有事情，都由一条暗线连接在一起。那就是——我们一直以来的敌人。”
“三战之前，印度就是一个大号的病毒培养皿，让人变异成僵尸的朊病毒就是在那里完成了最终的迭代进化。但是这种朊病毒的源头，在日本臭名昭着的731部队，二战之后他们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清算，在深层政府的支持和资助下继续开展反人类研究，他们有两个研究基地，一个在印度孟买，一个在以色列特拉维夫。”
趁着老肖喝水的功夫，程主任噼里啪啦科普了一大堆，然后又提醒江大夫：
“你手机里拍的那一大段视频，最开始的书房里有一张照片，照片上有个人叫川岛健次郎，是臭名昭着的731部队创始人之一，你们口中的麻姐应该叫川岛麻美，川岛健次郎是她的曾祖父。”
“这可真的是斗了几百年不带停手的。”即便是面对这一大堆沉重的历史秘辛，乔恩依然还是一副混不吝的态度，“不过我喜欢这样的对手，没了他们，斗争可就少了好多乐趣。”
老肖喝完水，想的是另外一件事：“看来国内潜伏隐藏了不少日本鬼子，这也是我们接下来的工作重点。”
一直沉默不语的刘部长这时也发言：“这些人大都是趁着战前的混乱秘密潜伏进来的，再加上人种相同，就连AI都无法把他们区别出来。”
说罢，他又去看乔恩。
“除非，你再整一出钓鱼执法。”
乔恩大大咧咧地伸了个懒腰：“钓鱼执法，这个我喜欢。”
对于乔恩混不吝的态度，一向稳重细致的刘庆华也免不了怼他：“反正你之前已经整过好几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见会议的气氛趋于轻松，纪花祥也开始打趣乔恩：“别钓啥鱼了，咱们在这里扯来扯去的，还没扯到G市的那个非法地下城呢。”
“快扯到了。”老肖放下手中的保温杯，然后看向昏昏欲睡的程珉，“小程啊，你那边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半梦半醒之间，程珉打着哈欠说出了最惊悚的话语：
“川岛麻美，战前是731部队驻以色列特拉维夫站的负责人，她还有一个绰号，叫’恶魔的新娘’。”
见所有人都愣住了不说话，程珉又慢悠悠地说：
“她是字面意义上的恶魔新娘，也早已经堕落成了人魈——即坏事做尽，已经入了魔道的恶人。迄今为止你们在地下遇到的所有怪物，尤其是那些半人形的，几乎都是她生的，包括那两个孩子。”
此话一出，江大夫彻底吓傻了：“怪不得……它们喊她母亲……还说是她最完美的孩子……那俩怪物孩子一旦放出来……”
梁静波抬头看向会议室天花板，同样因为震惊，痴呆地愣了半晌。
“那些卵……还有连沈妙璃都砍不动的怪物……还有之前杀害乔秘书的那两个……”
老肖听见了他的喃喃自语，顺势接过话茬：“之前杀害乔秘书的那两个，被神婆读取了脑袋中的信息。尽管我和活佛做了万全的准备和保障，中途还是出了岔子。要不是及时送到江大夫那儿进行抢救，我们可能真的会失去一位宝贵的战友。”
怪不得去地面找沈妙璃之前，活佛带了一堆法器来找老肖，感情是为了配合神婆的工作。梁静波默默回忆着过去的点滴细节，就听见江大夫在一旁帮腔：
“那个时候差点没把我累死……都说心为脏腑之王不受病害，我可是平生第一次遇见阴毒直接攻入心脏的……”
“救回来就好，救回来就好。”程主任在电脑里打着圆场，“如果不是姜淑华拼死读取出来的情报，我们不会锁定怪物窝点就隐藏在广西G市。”
“那个非法地下城存在很久了，王希夷将氦3照射技术落地实施之后，它们立刻意识到那玩意儿比无人机阵列放电还要可怕，人类迟早会发现它的威力。于是就有了用私自组装盾构机挖掘隧道，然后放怪物进玉柴厂的计划。”
梁静波仍然对乔秘书的死耿耿于怀：“之前它们是弄了两个怪物，想暗杀我们集团领导层，要不是乔秘书……”
“这和搞你们x工的底层逻辑不一样，暗杀x工领导层，可以迟滞无人机生产计划，而高能氦3已经实施量产，干掉王希夷一个人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能针对整个玉柴发电机厂下手。”
老肖叙述完毕，然后看向纪花祥。
“丫头，你看，这事儿又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