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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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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

妈妈说,这是日记本,我觉得应该是记事本。

我不耐烦每天记录无聊的事,甚至是每天都在重复的事情。

我不想把它变成每天的任务,然后无聊的记录一下当天的天气。

我想在本子上记一些有意思的事。

只有那些引动我心情变化,让我一时无法开解的事情,才值得我记下来。

也许,我一个月才写了那么几行。

也许,我几年里才写了百来个字。

但那一定是当时的我,觉得是值得被记录的事。

也许,在若干年后,我仅仅是看了那几行字,就能清晰的回忆起那件事。

这个本子,她会载着我的回忆,陪我一起长大,然后变老。

我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写一本自己的“日记本”。

————

母亲留言:

就像你说的那样,这是你的日记本,以后会装载着你的记忆。

所以,你有权力做这个决定。

我也曾经说过,当你开心或者难过的时候,在你不方便与人分享你的情绪的时候,你可以记录下来。

每个人的悲喜并不相通,我不能以我的标准来要求你。

所以,小白,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吧。

————————————

父亲来了。

他好像对于这大半年发生的事情不在意也不意外。

他跟姨夫看起来很熟,比小姨和妈妈之间亲近多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可以很自然的称呼他为父亲,但“爸爸”却怎么叫都别扭。

父亲说,上面通过协调,可以每年派一个人去沧迩湾换班,我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去进货,去探望亲人朋友,去做自己的事。

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而且还不能是过年中秋清明这种特殊的月份,不然没人愿意去那个地方。

小河村的那个供销社,去年就已经撤销了,整个楼台乡就只有镇子上还有一家供销社还坚持着。

我想到了学校附近一排排的店铺,里面琳琅满目的货物,隐约明白,这个在乡村必须存在的部门,将渐渐消失。

只是,沧迩湾那么偏僻的地方,据说应该很早就撤销的供销社,为什么一直存在到了现在。

————————————

看样子,不只是我不与这位陌生的父亲亲近,小云也不亲近他。

两个人见面都隔得远远的,恨不得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

我和父亲单独待一个院子里,最多就是彼此尴尬着,埋头做自己的事,让自己看起来很忙,然后避免说话更尴尬。

而小云,根本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父亲在家的这几天,他格外粘人。不是跟着妈妈就是跟着我,没人跟的时候就跑到院子外面去,他不肯单独和父亲相处。

对于这种情况,大家都很无奈。

最后,父亲也没在家待几天,就走了。

我们的生活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他的出现和离开,没有任何改变。

我偷偷的问小云,问他是不是不喜欢父亲。

他说,没有,只是不熟悉。

我问他为什么一直避着父亲,不给他单独交流的机会。

他歪着头,想了一会,说:“就是感觉,单独跟他在一起,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惊讶,不理解。

“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那种感觉特别强烈,就好像我如果不避开的话,他下一刻就会因为说话呛住,然后引发一堆的麻烦,有生命危险之类的。我虽然与他不熟,但是并不希望他出事。”

好奇妙,像姥爷给我讲的那些奇怪故事。

但小云说的很认真,应该不是骗我的。

“那我和妈妈呢。你和我们一起的时候,就不会有这么奇怪的感觉吗?”

小云看着我笑。

“姐姐,如果我说,我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你信吗?”

我不相信,这怎么可能。

我走的时候,他还没有睁开眼见过我。我回来的时候,他都快一岁了。

“我没骗你。我记得很清楚,我睁眼见的第一个人是你,远远的盯着我看。我的眼睛勉强开了一条缝,看不清你的样子,但我记住了你的气息。”

“我完全睁开眼,认真打量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的是妈妈。她是我睁眼见到的第二个人。”

我不清楚当时听到这话的时候,我是什么表情。

我就觉得,他好像很厉害,居然记得这些。

他真的不像是一两岁的孩子,说话有些像大人。

然后,我们约定,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为了住这个秘密,我告诉妈妈,以后我自己记日记,希望她不要再翻看这个本子了。

为了给妈妈适应的时间,我刻意没有把这些事写下来,一直过了大半年,确认妈妈真的没有再动过这个本子了,我才凭着记忆记下来。

我也怕我会忘记。

我的脑袋很小,但学校里要学的东西很多,感觉脑子不够用。

还是早点儿记下来,不然哪天就被课本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挤出去了。

不过,我没有直接写在这个本子上,我写在纸上藏了起来。等以后,合适的时候,再重新抄到本子里。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补录)

翻看以前的书本的时候,发现了一张被折叠的纸,本来打算随手扔掉的,但想到竟然被留了那么久,或许是什么有用的东西。

看一眼又不耽误时间。

于是,我打开了那张纸,看到了小时候记下的这些话。

我认真回想了一下,果然已经完全记不得那些事了。

只隐约记得,小时候很少见到父亲,再具体的,就完全没印象了。

时间真的是很厉害。它模糊了太多的东西,总让人生出错乱的幻觉。

纸张泛黄,字迹稚嫩却端庄认真,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每一个字都很清楚。

我翻看这本日记本,将纸上的内容誊写过去。

而那种泛黄的纸,我也夹在了这一页。

这是我的记忆,是时间的证明,是我和小云之间的约定。

虽然后来又发生了太多的事,但我一直记得,我是你的姐姐。

即使所有人都忘记了你,我也会一直记着。

一直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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