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那娃子扶着她的大腿，晃晃荡荡地站起来了，艰难地伸长一只手，想要去够她手里的花帽子。
“会站了，大嫂，你看他会站了！”
方雨桐颇为开心地嚷嚷道。
“确实，就是还不咋稳当，让他多在地上爬爬，脚就有力了……”
林氏点点头，出主意道：“每天早上，煮两个带壳的鸡蛋，在他膝盖上滚一滚，他那小腿骨也能硬朗些……”
“滚玩也别浪费了，让他自个儿剥了壳吃进肚子里去，陆知义就是这样，没几天就站得稳稳当当的，现在跑起来飞快，他阿爹都撵不上他……”
方雨桐点点头，看到端着米从屋里出来的江娘子，出声问道：“可听见了？从明儿开始，每日早上煮两个鸡蛋给他吃。”
“是，夫人……”
“去吧，快着些，这娃子也不知道啥时候吃过，别一会儿再闹了。”
“弟弟过来，姐姐给你米糕……”
“啊！啊！”
小家伙喜新厌旧，刚到手的花帽子就扔了，快步朝手里有米糕的阿花爬去。
林氏看着一起吃着米糕的两个孩子，问道：“可有想过给他起个啥名儿？”
方雨桐摇摇头，“这孩子让文且取吧，等我肚子里那个出来了，我再给他取，一人取一个，这样也公平……”
林氏“噗呲”一声就笑了，“你这不是欺负人嘛！还公平，一个是兄弟的娃子，一个是自个儿的娃子，那可大不一样……”
“要是你怀的是对双胞胎，像你跟你姐姐似的，你们一人取一个，那才叫公平。”
方雨桐正想说点儿啥，那娃子又朝她爬了过来，艰难地站起身，举着手中那块沾满口水的米糕，就想往她嘴里塞。
还不住“啊！啊！啊！”地叫着。
“哈哈哈！你看看他，还挺有眼力见的，能分清家里的大小王呢！”
方雨桐也忍禁不住，笑着问道：“给我吃的？这么多口水，还是你自己吃吧……”
说着，就将小家伙手里的米糕往他嘴里推，他听话地抿了一口之后，就拔了出来，又想要塞方雨桐嘴巴里去，嘴里还学着刚才她逗自己的话，“安古”“安古”地嘀咕个不停。
林氏被逗得直拍大腿，“哈哈哈！快吃了吧，这可是人家的一片孝心。”
“你给她吃，看她馋的嘴张开了，就是想吃呢……”
盛情难却的方雨桐，抱着那娃子就往大嫂身边放，拉着他的小手，好叫那块米糕塞到大嫂嘴里去。
林氏也不嫌脏，伸手就要去接，“小家伙，把米糕给我吃吧？”
奈何小家伙是个认死理的，一见她伸手过来，抓着米糕的小手就往背后缩。
两妯娌被他这小气巴拉的样儿，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林氏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颇有些羡慕道：“看到没，要不就说这娃子聪明呢，一般人可吃不到他的东西。”
阿花听了，一滚就起身，跑进堂屋，拿了两块米糕出来，给阿娘和婶婶一人递了一块。
小家伙见两个大人手里都有了，这才一屁股坐在垫子上，把米糕塞进自个儿嘴里，啃得起劲儿。
灶房里，牛妈对李娘子低声说道：“这娃子还怪有福气的，一来到咱家，两个夫人的笑声，就没咋停下来过。”
李娘子点点头，一脸感慨道：“谁说不是呢，也不知什么样的爹娘这般狠心，年娃娃似的娃子，说丢就丢，还往半山腰的坟前丢……”
“这要不是两位主子爷去上香，说不得就被饿狼叼了去，或被老鼠啃了去，再不济，到了晚间，也得被冻死在山上……”
镇上，赵管家的小院。
“爷！”
阿四推开书房的门，风尘仆仆地进来。
赵天泽皱着眉头揉了揉太阳穴，哑声问道：“事儿办得怎么样？”
“小少主已经被陆爷抱回去了。”
“他们没起疑心吧？”
“没有。”
赵天泽点点头，吩咐道：“赶紧把那人撤回来，传令下去，从今往后，除非等到七殿下成功登上宝座，否则，那孩子的边都不许挨！”
阿四迟疑道：“那药……”
“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月，若是能查到，早就查到了，反正也没报多少希望，撤回来吧。”
“是！”
阿四低头领命，转身出去了。
临出门前，又听见他主子吩咐道：“传令下去，除了特意交代过留下来的，其余人今晚动身，火速赶往京城！”
赵天泽颓废地撸了一把脸……
事情，远比他们预想的，还要艰难许多。
世家大族根深叶茂，不是那么容易撬动的，他和七殿下才谋划了短短几年时间，就算有文帝的支持，应对起来也颇感吃力。
可再艰难，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这种事儿，不成功便成仁。
一旦动了那个宝座的念头，就再没有旋转的余地，一个不小心，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之地。
他这条命，拼了也就拼了。
他也没给自己留下血脉的打算，没必要拉着另一个家族，来给自己陪葬。
只有举事成功了，翻了赵家的灭门血案，他能顶着丽贵妃娘家人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下……
到那时，他再给自己选一个合心意的妻子，共度余生。
但七殿下的孩子，已经落了地，稚子无辜，他能为那孩子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外面，时不时响起孩童们玩闹的炮仗声响，他知道，等到下午天降擦黑，家家户户吃年夜饭的时候，还会更加热闹……
但这份热闹，和他赵天泽无关。
自记事以来，他就从没感受过和家人团圆的滋味儿，这种万家团圆的日子，于他而言，是折磨。
非人般的折磨。
与其折磨自己，不如折腾别人。
明儿就是正月初一，他要尽快赶到京城，给那群老顽固们，送上一份难忘的大礼。
桃源村。
方雪梅蜷缩在被窝里，冻得瑟瑟发抖。
相比于娘家，和镇上的陈家，桃源村这个夫家实在太穷了。
上个月桃源村村长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非说大伯哥从他那儿借了半两银子娶媳妇儿，现在到了还钱的日子。
大伯哥两口子没了，死无对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就不多的粮食，被他们搬走了九成。
这一个多月以来，他们两口子就没吃过一顿饱饭，可再怎么省吃俭用，米缸也已经见了底。
今儿天刚蒙蒙亮，一个晚上没怎么睡的她，感受到旁边的男人动了动，她未语泪先流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