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的疲，不是身体上力量的匮乏与耗尽，而是有点精神内耗。
不知道申涛和谢晋等人是故意还是真有点缺心眼，他们对交叉韧带重建术的手术流程，仅仅一知半解，甚至方云中途故意以错误的步骤去试探。
两人都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刘海华思考了十几秒后，开口阻止了。
“申主任，这一台交叉韧带的病人，是凤县本地人吧？”出门后，无力吐槽内心糟点，方云只能转移下话题。
如申涛这般，自己明明不太懂，却要把病人留下来做手术的事情，其目的为何，其实明眼人都懂。
可似乎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一个县医院就这么大的体量，现在还分出来了两个科室，若是不搞点创伤之外的业务，组里面的医生都不够吃饭的。
申涛摸爬滚打多年，也是读懂了方云的言外之意：“的确是本地人，家境也不怎么殷实，所以我也本着能帮一把是一把，毕竟我们县医院的手术费用还有围手术期的费用，会相对偏低些。”
“且病人家属就在县城内做饭送饭，也会减少住宿与伙食费……”
申涛从这个方面解读下来，方云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方云自己就是在湘州陇县的里镇待过，莫说是县医院里的花费，湘州还有很大一部分人，连镇医院里面的花费，都承担不起。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不要去用自己的眼界去衡量贫穷的下限。
“那倒是挺好的，这个病人术后的支具的话，申主任您可以建议他在网上买。”方云顺口就接了过去。
医院里会有订制支具的器械商，售价会比网上溢出百分之五十到五百不等。
“这个是肯定的，方医生，我自己就是穷苦出身，基本上能从网上买的东西，都很少用其他的。”
“就包括方医生你之前教学的那种从内向外和从外向内的单纯缝线治疗半月板的方式，我们科室现在都开展了很多台，大部分的情况下，就是常规开展，除非病人自己要求。”
“就是赚个辛苦费……”申涛显得稍微窘迫。
但方云也在陇县人民医院里待过，知道县医院里面的不容易，更何况，凤县距离吉市非常近，病人的流失率是非常高的……
接下来的一台踝关节韧带止点的重建术，说起来是重建术，其实就是一台韧带的切开止点重建术。
它要应用到的不是运动医学的相应专科知识，而是手外科的变种灵活应用。
这一点，早在陇县的时候，方云跟着彭南波主任到私立医院的时候，就应用过，最后选择的是螺钉加缝合的方式，将止点给固定起来。
试探了韧带缝合后的稳定性后，方云才对申涛主任说：“申主任，这个患者的踝关节运动支具的话，一定要订制，不能是网上那种通用的支具。”
“术后的话，你给患者好好解释一下，他在术中的固定器械应用不够，我们没有用锚钉进行固定，因为锚钉相对还是有点贵了。”
“那么在支具的辅助固定上，一定要加强质量。”
申涛听了，马上点头：“好的，方医生，这些问题我们去给患者和家属沟通，方医生你觉得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就吩咐一声好了。”
技术问题相对不足，但是沟通方面，申涛是不觉得存在问题的。
方云则示意刘海华可以从手术台上一并下去了。
刘海华会意，则是往后先退了几步，才开始脱衣服这些。然后再剩下的，就是谢晋打石膏的事情。
方云、刘海华与申涛出了手术室后，申涛就感慨着说：“方医生，可真是羡慕你啊，这么年纪轻轻的，就有这么好的技术和操作，以后能够达到的高度，难以想象啊。”
“方医生你以后若是发达了，可别忘了我们这些难兄难弟们呐，如果要找您所在单位进修的话，还是得说说好话的。”
方云闻言，内心一凛。
看来可能胡俊已经和申涛说起，自己要出去进修，甚至可能离开湘州的事情了。
但在一个地方，就会有一个地方的羁绊，如果不是牵涉到亲戚家人这样的羁绊，更多的情况下，大部分人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纯粹依靠着信念谈奉献的高觉悟者，数量还是偏少。
“承申主任吉言，希望我们大家都越来越好吧。”方云也不虚伪。
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大家都是在想方设法地让自己或者自己的下一辈，到达更高的领域和层次，有能力的送出国，读贵族学校等等。
所为的，绝对不是让自己的下一辈，去偏远的地区奉献或者吃自己的老本。
因此方云不觉得自己的欲望是野心，谈不上不厚道之类的。反观自己在湘州的这五年，也算是回应了之前乡村医生定向计划的服务期限。
如今服务期限已经将满，方云就是一个绝对的自由人。
在职期间，方云虽说不得奉献极大，但称得上是兢兢业业几个字。
申涛主任再给方云塞了一个相对可观的信封后，才说：“方医生，可能下个月，胡俊主任就会答应来我们医院做对口帮扶教学了。”
“所以？”
未雨绸缪。申涛没有在方云走之后，再想着去找其他人，而是提前就找好了下家。
方云也能理解。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第二挂机单位上的挂机槽位消失，方云也是很洒脱地说：“胡主任比我的技术要好很多，而且教学能力也会强太多，肯定能带着申主任你们学到更多的东西。”
“那没有。”
“跟着方医生你学到的东西，也是不少的，比如说我们科室现在就可以常规地做半月板，还有简单的肩关节清理和肩袖的小口子缝合。”
“就是冻结肩，目前还有点处理难度。”申主任一边说，一边跟着方云出了手术室。
直到把方云送到了地下车库的车位旁，这才原地招手作别。
方云把驾驶位的车窗摇下来：“申主任，回去吧，我都已经熟门熟路了，希望下次有缘再见。”
对凤县人民医院，方云也是有一定感情的，毕竟下来也有将近半年。而不是萍水相逢。
“肯定会再见的，方医生。”申涛作告别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