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芙已经走远，沉香却还跪着，浑身抖如筛糠。
临近十一月，天气越发的冷了。
秋明月让绿鸢回去拿了件披风，亲自过去给沉香披上。
沉香一僵，诧异抬头。
“青芙已经走了，起来吧。”
沉香受宠若惊的被她扶起来，想到方才那一幕已经被瞧了去，又羞又臊，哆哆嗦嗦道：“五…五姑娘，奴…”
秋明月神色如常，并无丝毫鄙夷不屑。
“你是府里的家生子吗？”
沉香点头，又摇头。
“奴婢的娘曾经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后来得了老夫人恩典嫁出了府，在奴婢六岁那年病逝，老夫人可怜奴婢没了双亲，就让奴婢在跟前伺候。”
秋明月略有些讶异。
家生子基本都是配小厮或者管事，能得恩典嫁出去的倒也有，那必得是主子身边的红人。
她仔细打量沉香。
发现这姑娘生得是真好。
鹅蛋脸，明眸皓齿，挺鼻红唇，一身翠绿的衣衫包裹玲珑的身姿，就像被绿叶衬托的红花一样，娇俏可人。
有这样的容貌，难怪她想跟了秋明轩。
只是，这张脸瞧着总觉得有些眼熟。
秋明月暂时没想起来，只道：“既如此，你不若求求祖母，让她给你换个差事。公主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你不出现在她面前，她便不会再继续为难。”
阶级等级摆在那里，斗不过，便只能明哲保身。
沉香那点心思早被青芙的三言两语给打得七零八落，如今哪里还敢痴心妄想？她对秋明月福了福身，“多谢五姑娘。”
她走后，秋明月没忍住问绿鸢和红萼。
“你们以前见过她吗？”
两人都摇头。
绿鸢说：“大少爷住在前院，沉香平时应该很少会来后宅走动。”
秋明絮看看姐姐，犹豫了会儿，小声说：“我以前倒是经常在祖母那见过沉香姐姐的，可是三婶似乎不喜欢她，后来不知怎么，祖母就把她赐给了大哥。”
秋明月更诧异了。
“三婶为什么不喜欢她？”
秋明絮摇头。
“不知道。”
她被甄姨娘养得很天真，不懂大人那些恩怨。
秋明月沉思。
老夫人是不喜欢魏氏的，自然不会把她的喜恶放在心上，所以安排沉香去侍奉秋明轩，应当也与魏氏无关。
可魏氏好端端的，干嘛跟一个丫鬟过不去？
心里怀揣着这个疑惑，她在芙蓉苑吃饭的时候，就顺口问了一句。
林氏眉头微皱。
“你怎么还关心这个？陈年旧事了，左右跟咱们无关，别多管闲事。”
她甚少语气这般严肃。
秋明月意识到此事怕是不简单，便没再多问。
“是。”
秋明玉如今看她还是有些不痛快，忍不住怼了一句，“公主要发落的人，你也敢救，真不怕惹来麻烦。”
秋明兰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别闹太过。
秋明月知道她心怀芥蒂，没吭声。
林氏适时的打圆场。
“食不言寝不语，吃饭。”
秋明絮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不懂。
她继续吃饭。
天大地大，胃最大。
姨娘说了，不好好吃饭，长不高。
她不要做小矮子。
秋明月没有从林氏那里打听到有用的消息，却把这事儿放在了心上，回头就去问了秋明珠。
“你可听说过沉香的母亲？”
秋明珠沉默。
这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她果然知道。
秋明月试探的问，“跟三叔有关？”
魏氏很低调，也很没有存在感，在老夫人和黄氏的欺压下，几乎不敢有脾气。能影响她情绪的，只有三老爷和她的宝贝儿子。
沉香的娘嫁人那会儿，秋明琦估计还没出生。
那就只剩下三老爷。
秋明珠叹一声。
“我也是从前偶然听祖母念叨过几句，沉香的母亲叫紫心。和大伯父从前的云姨娘，父亲的苏姨娘，是祖母一起赐给几位叔伯的。”
苏姨娘就是已故三少爷秋明浠的生母，原名叫紫苏。
秋明月心底微诧，“既是三叔的房里人，祖母怎肯恩准她外嫁？”
那时候三老爷顶多刚入仕，还不能纳妾，紫心只能做通房。通房熬不出头的，也有被主子赐给下人的。可从沉香的年纪来算，紫心应该是跟了三老爷没多久，就被获准嫁人了。
秋明珠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是紫心自己向祖母恳请外嫁的。你也知道，祖母不喜欢三叔，自然不会对他多好。一个通房丫鬟明明白白对他表示嫌弃，祖母自然乐得看他没脸，便应允了。”
“那沉香的父亲呢？是什么人？”
秋明珠摇头。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祖母把沉香赐给大哥的时候，韩嬷嬷说了句，沉香长得像她娘。兴许就是因为这样，三婶才心生不悦。”
这倒也说得通。
可秋明月总觉得不太对劲。
“沉香多大了？”
“十七。”
秋明珠记得很清楚，“两年前她被祖母送给大哥的时候，十五岁。”
十七，算上怀孕将近一年，就是十八年前。
“她是几月生的？”
秋明珠刚要摇头，突的想到什么，盯着她，“你在怀疑什么？”
秋明玉抿唇，“二哥今年也是十七岁。”
秋明珠心里咯噔一声。
“二哥是二月生的，沉香是在大哥考中秀才后被祖母作为贺礼送给大哥的，童试是在四月。对，我想起来了，当时祖母说的事‘你已经十五’。也就是说，沉香的生辰至少在童试之前。”
这么算起来，紫心是和三夫人前后脚怀的孕。
天底下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秋明珠显然也想到了关键，“你是怀疑，沉香有可能是三叔的女儿？”
秋明月没吭声。
“可是…”秋明珠还是觉得难以置信，“就算她当时不知道自己怀孕，可若沉香真是三叔的女儿，她既将人送回了秋府，断然没有隐瞒的必要，怎忍心让自己的女儿做丫鬟？”
这也是秋明月想不通的一点。
以沉香的容貌，实在是太容易被这府里的男人看上了。
或许，真的是她想多了。
沉香就是紫心嫁人后生的，跟秋家没关系。
“四姐，你去查查沉香的父亲。”
秋明月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秋明珠顿了顿，缓缓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