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湘攥着手，身体很紧绷。
她心里有个声音叫她赶紧走，这样就不用面对林岁厌恶指责的话语，亦或恐惧嫌弃的眼神。
因为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
从来没有人关心她、问过她为什么要那样做，只是怪她招惹是非，怪她给家族蒙羞。
不，也是有人问过的。
只是，当她以为那就是关心的时候，对方却转头宣扬出去，闹得满校园皆知。
对方背叛了她。
然后，她和夏瑶瑶一样被骂是丢人现眼的玩意儿。
但夏瑶瑶比她更幸运……
即便如此，鹿湘心里又存着一份期待。
或许，林岁是不一样的。
她总是表现得很冷静，好像超脱俗世之外，对什么都不在意。
然而，她又会在无形之中给周围的人带来一股温和又坚韧的力量，让人情不自禁地围着她转。
可是，万一呢？
鹿湘攥紧的手忽然一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那也无所谓了，反正她从没有得到过，又何必在乎会不会失去？
他们不过是一起录了个节目，等到结束，各回各家，谁还记得谁呢？
最多，她会偶尔回味一下那张令人惊艳的脸。
也就仅此而已了。
鹿湘如此笃定地想着。
于是，等林岁走到跟前，她先发制人地挑起潋滟多情的眉眼，眸色睥睨，一副不耐烦又满不在乎的样子：“如果你是来指责我不该那样心狠手辣，又或者被我残忍的样子吓到，觉得我这个人太可怕不想再看到我，那你大可不必。”
“我们本来也不熟，下午节目一结束，就桥归桥，路归路。”
林岁一愣。
她明白鹿湘的意思，她们也的确不算太熟。
连她一开始都只想着为了奖金，公事公办地录个节目而已。
可她们朝夕相处了好几天，床都挨在一块，跟睡在一起没差，难道……
林岁抿抿唇，表情淡然：“我没想指责你，我也不觉得你残忍可怕，更不会被你吓到。相反，如果今天萧晋死不了，又没人有果断砸蛋的勇气，那未来，只会有更多的无辜女孩受害。”
毕竟萧晋从那之后就对幼女上瘾，只是这些年一直没机会。
直到不久前他故技重施，结果没能得逞，反被敲诈。
他因这种私欲逃离荷花村，最终又因此回来，又何尝不是一种因果轮回？
林岁抬眸，认真看着鹿湘：“所以，你不用担心自己会被责怪，也不应该被责怪，那些可能会被他盯上的女孩，都该感谢你。”
鹿湘顿时怔愣在原地。
好半晌，她才控制不住嘴角，弯起一个好大的弧度。
胸腔里也热热的，好像有什么东西要满涨得溢出来。
她扬了扬下巴，故作镇定：“谁说我担心了？我可不会担心这种无聊的问题。”
林岁无言，就安静地望着她。
鹿湘心虚得眼睫毛颤啊颤。
好吧，她是有一点点害怕。
事实上，她早已经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
却在砸完萧晋，转身面向林岁的那一刻，莫名害怕从她那里瞧见震惊嫌恶的目光。
到底抵不住林岁漆黑的眼，鹿湘率先败下阵来，神色不自然地别开脸：“那，那你想说什么？”
林岁：“下次再有这种事，尽量不要当着直播镜头的面。”
“就这？”鹿湘翻个白眼表示不屑。
林岁：“……”虽然早知道她会是这种反应，还是想捏拳头呢。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没必要。”
不然就因为在直播中表现得暴力了一点，以后碰到难解的命案就甩锅到她头上，那多冤枉。
林岁语气平淡，说出的话却一点不平淡：“有什么折磨人的法子，咱们可以私下里一个一个慢慢来。”
只要不跟小说里一样，弄出人命就行。
【……岁宝，你知道你现在也是当着直播镜头的面吗？】
【曾经我以为林岁是他们六个人里面最正常的……我果然还是天真的十八岁美少女呢。】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然觉得有点带感？】
鹿湘也听得一愣一愣，随即跟发现新大陆似的，看林岁的眼神带上一丝新奇和灼热：“所以岁岁，只要是私下里，我可以想怎么来就怎么来对不对？”
林岁却不再理会她，径直往前走：“与我无关，我跟你不熟。”
鹿湘：“……”
见两人说完话，一直等在不远处的四个人才走上前来。
棠溪悄悄看她一眼，眼底闪过一丝窃喜，而后抱着神像，脚步轻快地跟上林岁。
斯星燃直接多了，哼笑着拍上鹿湘的肩，幸灾乐祸地笑出一颗小虎牙：“让你嘴硬，现在傻了吧？”
鹿湘正不爽着，闻言眸光一冷，抓着肩上的手用巧劲一拽，当场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
“嘶……卧槽！”
斯星燃屁股差点没被摔成两半，人都懵了。
他疼得龇牙咧嘴，立刻就想跳起来打回去，不防一条长腿迈过来，径直从他身上跨过。
郁辞年回头，低眸一笑：“抱歉，旁边没路了。”
斯星燃：“……你是疯子不是瞎子，还是你把我当傻子？”
刚说完，又一条长腿跟着跨过去。
黎野冷漠脸：“傻子。”
斯星燃：“……”
别等他起来，真的。
等他起来，他一定要杀了他们！
与此同时。
杨招娣和夏瑶瑶正静静飘在一个女孩的床头边。
两人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孩熟睡的脸，像要把她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
杨招娣甚至想伸手摸一摸她，又怕身上的阴气冷到她，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她眼中含泪地笑道：“瑶瑶你看，妹妹和你长得多像啊，这眉毛，这嘴巴，简直跟你一模一样。”
“嗯，妹妹长得好看。”夏瑶瑶重重点头，又有点担心，“就是好像瘦了点，妈妈，妹妹是不是生病了？”
杨招娣闻言，目光在那瘦削又苍白的小脸蛋上转了一圈，又落到她粗糙的，不像是少女的手上，眼中有恨意一闪而过，又只剩下悲哀。
她心里很清楚，林岁之所以哄她说小女儿很好，是不希望她临走前还要执着于此。
她又怎么能辜负这份好意？
杨招娣抹了抹眼，强忍着不舍道：“时间快到了，瑶瑶，我们走吧。”
夏瑶瑶乖巧地牵住她的手，一步三回头地慢慢往外走。
“妈妈，妹妹以后会想起我吗？”
“会的吧，肯定会，爸爸一定会告诉她，她有一个很棒很棒的姐姐。”
“那爸爸也要告诉她，她还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妈妈。”
“嗯，会的。”
“……”
随着说话声渐渐远去，似有所感般，睡梦中的女孩不知梦见什么，眼角缓缓流下一滴泪。
送走杨招娣母女，林岁打了个哈欠：“你是想要现在去和你女儿相认，还是等天亮？”
现在回去，还能再睡上两三个小时。
夏军涛还红着眼，呆呆看着杨招娣和夏瑶瑶消失的地方，脑中反复回响着杨招娣最后的叮嘱：“老公，照顾好我们的女儿，别再让她受苦了。”
他张了张嘴：“我……”
林岁点点头，转身就走：“好的，那就等天亮。”
夏军涛：“……”
已是凌晨四点。
再有四分钟，就到了小说里写的，夏军涛的死亡时间。
林思瑶躲在被子里，紧盯着暗淡的手机屏幕。
终于，四点零四分到了。
林思瑶立马掀开被子，一脸迷迷糊糊的样子出去找洗手间。
洗手间只有一楼有，经过萧晋房间时，她看到虚掩的房门里空无一人。
林思瑶勾了勾唇。
这时候的萧晋应该还躲在密道里。
她心情颇好地去到二楼，想在夏军涛门口假装听到他的求救声，再找段绪池撞门。
然而等待她的，却是一个同样空无一人的房间。
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林思瑶错愕又茫然。
人呢？
夏军涛最后不是应该被吊死在镜子前，看起来像杀人后的畏罪自杀？
突地，她想到什么，慌忙跑去一楼大通铺。
果然，里面也一个人没有。
“思瑶？”因发生命案同样没睡着的段绪池，听到动静下楼来查看，“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昨天清晨刚发现犀利小怪尸体时，他就已经用节目组手机给局里打去电话，请求法医和痕检科的支援。
得到的回复却竟然只有三个字：不用管。
段绪池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情况，cpU差点被干烧了。
他质问原因，局长也只让他在结束后好好看一下直播回放，说什么一两句讲不清。
最后又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小段啊，别犯轴，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因此他一天都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连最有嫌疑的夏军涛都忘了盯梢。
林思瑶看看他，又看看空空如也的大通铺，心思电转：“绪池哥，我怀疑萧晋可能有危险。”
“萧晋？他不在房里？”段绪池深深看她一眼，眸中隐有探究，“你又发现什么了？”
林思瑶迟疑着摇摇头：“我也不能确定，也可能是我想多了，不管怎么样，我们先出去找一下吧。”
她知道之前因为她笃定说密道里有线索，最后却什么也没有，让敏锐的段绪池对她产生了一丝怀疑。
如今她能把握住的只有段绪池，自然要谨慎一点，不能再把话说太满。
段绪池不再多问，毫不犹豫跟她出去。
真有危险的话，救人要紧。
结果刚到门口，两人便碰到回来的林岁一行人。
林思瑶目光迅速扫过去。
当发现夏军涛还活着，且是和林岁他们一起回来，她心里陡然升起强烈的不安。
段绪池先一步问道：“萧晋呢？他没和你们一起？”
要是实话说萧晋死了，林思瑶会不会又要掰扯一番？
那别想睡了。
林岁正怨念地想着，就听鹿湘惊讶道：“咦，萧晋不见了？”
又无辜地眨眨眼：“他不是你们一个队的吗，我们怎么会知道呢？”
林岁都有点佩服她的演技了。
要不是亲眼看见她是怎么砸萧晋的，林岁想，恐怕她也要被骗过去。
段绪池拧着眉，看一眼林思瑶。
林思瑶却看向夏军涛：“你今晚一直都跟他们在一起？”
夏军涛总觉得这女孩有些怪异，私心里不想和她多接触，便只点点头并不多言。
林思瑶彻底不知该说什么，眉头紧皱，手指焦躁地绞着裙摆。
倘若夏军涛是一个人回来，她还能笃定地说他杀了萧晋。
可现在，多出六个人证，她连强行给夏军涛安罪名都做不到。
尤其，剧情已经完全和小说里的背道而驰，她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贸然说他是凶手只能适得其反。
可如果他没杀人，萧晋又去哪了？
突然，她慌乱无措的目光定在林岁身上，所有的情绪瞬间有了爆发口：“林岁，是不是你？萧晋不见了是你在背后搞鬼，对不对？！”
她越说越确信，却有一道锋利的刀光挥来，直直砍在她头上！
“啊！”林思瑶尖叫着一屁股坐倒在地上，满眼惊惧、不敢置信地望着斯星燃。
一缕头发悠悠飘落，斯星燃扛着杀猪刀，戏谑的眼底满是无处发泄的煞气：“我们林大师懒得理你，是因为她有素质，但我这人就不一样了，脾气不好又护短，要再让我听到你说她一个字，这刀，可就不只是砍你头发了，懂？”
林岁：“……”不得不说，这小子真有点帅。
段绪池脸色一沉，大步挡在林思瑶面前：“斯星燃，你别太过分！”
“不服？”斯星燃斜睨他一眼，“那你来？”
段绪池当然不会傻傻相信林思瑶的话，眸光沉沉，一语不发。
林思瑶见状，不甘又恼恨地红了眼眶。
林岁是真困了，看她再没话说，又打个哈欠：“应该没我什么事了吧，我先去睡了。”
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她边说边径直回房。
晚上有些冷，林岁穿了外套。
她脱了便要往床上倒，忽然被旁边的鹿湘一把扯住胳膊。
她脸色很难看：“你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林岁被扯得懵了一下。
其余人听到动静，也纷纷朝她看过去。
就见明亮的灯光下，林岁冷白的手臂软肉上，一团青紫发乌还伴有一点肿胀的淤痕异常醒目。
众人一顿，不约而同地围拢过来，空气似乎都变得水泄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