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近愣了愣，他没想到许凡会这么说。
片刻后，他笑道：“你还真是坦率。”
活了上百年的他，哪会不知道其实每一个势力都是一个个货真价实的伪君子呢？
任何事物都有正反两面，名门正派只是把正面放得更大，然后把魔教的反面也放的很大，用来衬托自己。
但其实世间所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案发现场，都有名门正派作为主要的参与者之一。
甚至连较为弱势的魔教邪修都没有参与的资格。
正如许凡前世的那些资b家们。
连底下人最宝贵的时间也是所怀之璧，当抢夺之。
只是与魔教邪修不同的是，名门正派的抢夺方式并不局限于杀戮和威慑，还有更多的温和手法，全都看似合乎规矩，或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不容许任何人挑出半点毛病。
可归根到底，任何一个有良知、懂反思的亲历者，都会知道这是邪恶的，这是鲜血淋淋的。
所以许凡自嘲他们是一群伪君子，鲁近也并不会觉得反感。
许凡耸耸肩，道：“我的老家有一句话，如果一个坏人可以演一辈子的好人，那么他就是一个好人。”
鲁近点点头：“确实如此。在修真界，容不得真正善良的人活下去。”
修士之间，为了争夺资源，无需恩怨，便会相互残杀。
修士之间，为了保住自己的机缘，避免消息泄露，也会杀人灭口。
他修行了上百年，并非没有做过类似的事。
唯一让他算得上还留有原则的是，遇到小儿持金过闹市，他不会出手抢夺。
至于小儿被抢时，他会不会救下小儿，则全靠心情。这便是当代绝大多数长生修士的常态，能少一事便绝不多事，他们追求的是长生大道，而非红尘炼心。
许凡看出了鲁近的心思，便故意询问：“你觉得我辈修士当为何修行？”
鲁近不假思索道：“修士修行当为长生。”
“那为何而战？”
鲁近一怔，旋即哭笑不得的说：“船长，我才刚刚稳固住道心，你可别想着又来紊乱我的道心。”
许凡笑了：“你答不出来了吧？其实从你加入我们开始，你就已经无法为长生而修行了。”
鲁近默然。
许凡继续道：“你加入我们，便少不了战斗，但一个追求长生大道的修士，不应当天天想着与人厮杀。他们想的是与人为善、不理外事，便如天景宗那般，一群长老和真传弟子整日闭关，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将自己隔绝在红尘之外。”
也是因此，许凡的分身可以在天景宗内一天毒杀上百人，而在故意揭露前，不会引发任何动静。
若是换作寒鬼门这样的势力，一群弟子忙着的是怎么交际、怎么算计、怎么夺取更多资源、怎么称霸一方，越是牛逼的人物身边就越多跟班，许凡根本毒杀不了他们几个人便会暴露痕迹。
见鲁近依旧不语，许凡暗地里笑得更欢了。
他始终注意着鲁近的心思，知道鲁近的道心并未因为自己的几句话而出现无法挽回的紊乱。
他继续道：“回到之前的问题，我们这个势力当为何修行？为何而战？”
他顿了顿，却忽然转了个问题：“你觉得人与人之间是否有区别？”
鲁近愕然。
他没想到许凡会突然转变问题，但显然类似的聊天方式他见识过，于是他回答到：“人和人之间还是有区别的。有的人修行天赋好，晋升境界几乎没有瓶颈，有的人修行天赋差，苦修好几年也无法突破一个小境界。”
许凡又问：“那你觉得在不考虑机缘和资源的情况下，一个修士的修行速度取决于什么？”
鲁近道：“天赋资质，悟性，还有心性和努力。”
“那么如果一个人修行资源充足，机缘不断，悟性很高，心性平和，认真努力，但就是天赋资质差如狗，而另一个人天赋资质惊世骇俗，也很努力修行，但缺乏修行资源，机缘也全靠气运，悟性愚钝，心急气躁，最后你觉得谁的修行速度更快？谁在修行路上可以走得更远？”
鲁近想也不想的回答：“当然是前者。”
许凡再次笑了：“那么回到之前的那个问题，如果只从修行的结果来看，你觉得人与人之间是否有区别？”
鲁近也笑了：“好吧，你这么一说，那就没有区别了，谁都有机会成为元婴大能，甚至超越元婴，成为元婴之上。
“而同样的道理，谁想成为元婴大能都很难，机缘、资源、天赋、悟性、心性、努力，六者起码要有四个半，还要中途不能夭折，才能在数百上千年的修行中，达到元婴境。
“这也是越大的势力，对弟子的要求越高的原因。
“六大圣地招收弟子看天赋、悟性和心性，三者需满其二，并且要在人群中脱颖而出，胜出的两项都能算作人中翘楚，才能成为圣地弟子。
“一流势力则是在三者中有一项可以堪称人中龙凤，并且其余两项不能太差，便能收入门墙。
“二流势力则是要求招纳的弟子在这三项中都有不错的表现。
“而三流势力就只能挑选三项中有两项优异者。
“随后一名弟子在宗门里能够走多远，便要看这名弟子是否努力，又是否有个人机缘。
“另外在二三流势力里，还要看一个弟子的家族背景，如果是家族出身，或有一个好师父，便能在资源一项上与其他弟子拉开天与地的差距。
“在一流势力和圣地里，一个弟子能够享有的修行资源已经接近了一个低阶修士的极限，家世带来的些许差距，完全能靠个人机缘或努力来拉平距离。”
许凡颔首：“正是如此，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人与人之间是没有差距的。在我们幽灵宗里面，一个人最终能在修行一途上走多远，只与他的个人修行经历有关，而与出身无关。”
至于修士与凡人之间的差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