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出什么变故吧?”
迁西县北青山营,潘野望着不远处的营头,略微有些不安地向身旁的刘五问道。
“能有什么变故?”
骑在马上的刘五将腰刀调整到趁手的位置,然后满不在乎地撇着嘴:“不过是一群蒙古骚虏子,老爷带的这些可都是真鞑子,蒙古人见了真鞑那可是又怕又敬,我看呐,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刀够不够快,莫要一会砍的脑袋还没有我的零头多,到时候叫你手底下人看了笑话。”
潘野咧嘴笑了起来:“谨慎些总归没错。再说了,什么官不官的,五哥你和四哥都是俺过了命的交情,我哪里敢在你们面前摆谱,要不是你和四哥不愿意离了老爷身边,千总、守备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事儿?”
没啥心眼的刘五被潘野的几句奉承忽悠得喜笑颜开:“要不怎么从老爷到俺们兄弟都稀罕你呢,你小子实在是会唠嗑。”
孙承宗在山海关见到刘兴祚、刘兴贤兄弟以后,当即命其所率的八百兵与另外几支队伍汇合,共计四千人前往永平协防。
在梁廷栋升任以后,原来的天津兵备副使郑国昌调往永平升为兵备道,郑国昌得知以后给孙承宗去了文书表示,如今建奴东进,永平和建昌营乃是唇齿相依的关系,如果建昌营陷落,那永平也会危险,不如让他们去建昌营,与永平互为犄角,伺机剿御。
于是孙承宗又让这几个人转道建昌营。
不过很快问题就出现了,在建奴破关以后,永平知府四处调运粮草往京师运,现在的永平根本就养不起这四千外镇兵,无奈之下,这四千人就只能拆开,一部分去了丰润等城,剩下的两千则在台头营、太平路、青山营一带游弋警戒。
刘兴祚的运气很不错,接连几天都与建奴蒙古的小部前锋相遇,几番厮杀下来,合计斩获首级十一颗。
而今天又有哨骑来报,发现了一千二百名喀喇沁蒙古兵,携抢掠的牲畜、辎重、妇女正在青山营下的冒儿头一带聚集,看起来是想从青山关长城附近出关。
只是稍稍一想,刘兴祚就想出了个办法,那就是乔装接近,等蒙古人放松警惕以后暴起而击。
出于对女真人的绝对了解,刘兴祚当即命人取来之前缴获的旗帜张挂了起来,随后又让和他一起归明的二百真夷于前,六百汉丁在后。
也难怪潘野心中忐忑,刘兴祚的这个想法虽然十分大胆,不过一旦被蒙古人识破,他们也将陷入险境当中。
潘野从人缝当中看着前面真夷的光秃秃的后脑勺:“但愿这些虏子认不出来。”
这些真夷即便到了大明的阵营当中,仍然保持着髡发的习惯,让潘野一时间有种还在女真人那里的错觉。
但久违的山形又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在锦州时,想到这里潘野又想起好不容易给在京师城下的韩林送去的密信,也不知道他收到没有。
刘五一边乜斜看着潘野,一边皱起了眉头:“老潘,你怎地当上了官儿,胆子反而越来越小咧?当初在沈京时那股子狠劲儿呢?”
潘野脸上表露出一丝苦笑:“当时是光着脚,人死屌朝天,不过烂命一条;现在可不一样了,穿上鞋了就开始惜命了呗。”
刘五听完以后摇了摇头:“多亏四哥和五老爷留在了东江镇,要是让他听到你这句话,肯定要把你骂个狗血喷头。”
“五哥,也就咱俩说说啊,这话你可千万莫给四哥学舌。”
潘野立马表现出一番畏惧的样子。
刘五正要调笑潘野几句,忽然听见前面的真夷用女真话大声地喧哗。
潘野也竖起耳朵听了两句,这些真夷正在用女真话骂骂咧咧的,说前面的喀喇沁蒙古是“废物”“抢了东西就想跑”等等。
前面的真夷一边骂着,一边加快了马速,潘野和刘五对视了一眼后立马闭嘴,领着后面的六百汉丁紧随其后。
蒙古人早就看到他们,不过由于这些人太过于明目张胆、大张旗鼓了,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敌我。
很快就有一百余名蒙古人骑着马从营地当中跑出来,从侧翼小心翼翼地接近,等看清是女真人旗号,而且听到十分正宗的女真话才敢靠近。
一个蒙古头目策马上前对着刘兴祚问道:“你们是谁?怎么会在此地?”
他的话音刚落,刘兴祚身旁的一个真夷就策马而出,一鞭子狠狠地抽在了这蒙古头目的身上。
这一鞭子打的极狠,直接将蒙古头目的皮袄抽出一条长长的口子,用女真话恶狠狠地喝骂道:“你个蒙古奴才竟敢盘问起主子来了,滚下马跪下答话!”
好在冬天穿得厚,蒙古头目虽然没有受伤,但也被吓得一激灵,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翻身下马,磕了两个头以后对着刘兴祚求饶道:“主子息怒饶命,如今在南蛮子的地盘上,由不得奴才不小心……”
“况且……况且……”
说着,他往这支队伍最后面瞟了瞟:“主子后面跟着的,好像还是汉人。”
刘兴祚甩了甩缰绳,让胯下的战马径直走到这蒙古头目的脑袋三四步的距离后,也用女真话冷冷地道:“这些都是新附过来的尼堪汉军,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髡发。”
虽然女真人和蒙古人双方现在是盟友关系,但对于被他们武力征服的蒙古人,女真人是打心眼里瞧不上,因此刘兴祚故意表现出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
而且自打女真人入口以来,确实有不少明军投降,他这番说辞倒也说得通。
不过为了减少这蒙古人的思考时间,刘兴祚马上又给他扣了一顶帽子:“你我两族同来也当同去,你们跟在我们后面得了好处就想走,是想要背弃盟约么?”
“奴才……奴才……”
这群喀喇沁蒙古人本来是奉了部族长老的命令,想偷偷将一些缴获运回去,却没想到在这里被抓了包,又被刘兴祚这么一吓,顿时就有些六神无主,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刘兴祚冷哼了一声:“这笔账晚点再算,且带我们进去,准备些吃食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