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瑞进门后轻车熟路地拿门口储物柜上的干毛巾擦拭自己身上的雨水，殷杰看了他一会。
黄瑞也在看他，两人都在等对方说话，还是黄瑞先打破了沉默，“菲菲呢，她跟您一起回来了，怎么没见她？”
殷杰说：“她累了，回房休息了，你来找她可不是时候。”
黄瑞说：“没关系，我是来找伯父的，菲菲也辛苦了，让她好好休息一下也好。”
殷杰看向黄瑞的眼神变得深沉，“找我还是杀我啊？”他的嘴角还有一些轻蔑的笑容。
黄瑞摇摇头，“您深知法律，如果我杀了您，知道我会怎么判，我不想死更不想后半辈子都在监狱里度过，所以...”
殷杰招呼黄瑞在沙发上坐下，“所以？”
“我希望您能自杀。”
黄瑞从进来到说出这句话神情和语气一直都很平稳，殷杰刚才的心绪都在打电话中现在才注意到别墅外的沥沥细雨被风刮了过来砸在窗户玻璃上，哒哒哒…
殷杰被他说的话给逗笑了，黄瑞没有因为他的笑声退怯，坦然自若地坐到他刚才示意的沙发上，“我是为您死后的名声，为了菲菲和殷世觉以后还能继续在桦城生活下去，您必须自我了断。”
黄瑞低头看了一眼时间，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问：“不介意吧？”
殷杰还以为他只是客套问问没想到黄瑞真挺客气的等他点头才打开电视，直接切到桦城新闻台。
桦城正在下着小雨，女记者披着雨衣手持话筒表情严肃地讲述目前桦城封城的现状，背景是在桦城的某个高速出口，身后异常拥堵的车辆，有车主下车跟交警理论，情绪激动者更是挥舞双臂愤怒地喊叫，。
让我们把镜头转到桦城机场，看看那边是否也是同样在封锁的状态。”
镜头一转，机场，港口，高速，在电视屏幕上分成了三个区域，三个主持人或激动或平静或带着疑惑的话都交缠在了一起。
殷杰从这些乱糟糟的画面和声音里明白梁雪初是想瓮中捉鳖，抓住这三个人，很多刑侦局积压的案子都会被破，殷杰也就藏不住了。
黄瑞像是听到他内心的思考似的，解释道：“是也不是，黑市对他们三个悬赏金额超过了两亿，他们三个就是行走的一堆金砖，您很清楚，人心是最不能拿来测试的东西。”
殷杰想要不动声色地拿手机，黄瑞又一次堵住了路，“这里的电话信号已经被切断了，您在外面布置的人也都被控制住了，殷教授，您的时间不多了。”
殷杰看着黄瑞的眼神闪过一丝杀意，但很快就知道，黄瑞要是死在他这里更加说不清楚，一分钟内他想了非常多的方案，他没有坐以待毙，想到了一个相较于其他方法不那么危险的方法丢下黄瑞往外走。
黄瑞说：“殷老师，您若一出门可是会死的更快更难看。”
他的话让殷杰不得不谨慎起来，“你也想要我死，有什么区别？”
黄瑞说：“区别在于，我来了，想听听你的遗言。”
殷杰笑道：“就因为池雯？黄瑞，有时候太过重感情可不是一件好事，菲菲喜欢你，想跟你结婚，我们两家联合得到的远比一个女人多的多，你是为自己为你的兄弟，也是为了菲菲...”
黄瑞不想听他打感情牌，温和的表情维持不住了，语气忽然变得刻薄，“有些事情不用提了吧，你们不嫌恶心我还嫌脏呢。”
他差一点就忍不住对殷杰动手了，“我的医生告诉我，当年我眼看着池雯被害没有出手是我的心结，想要去除这个心结，无非是取代它，忘记它，我就想到了今天来看着你死能够去除这个心结。”
“陆副局！陆副局！请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呢，为什么要封城？请你跟我们民众讲讲吧。”女记者护着话筒拼命挤到陆离前面，“请陆副局说几句吧。”
新闻直播正在转播陆离池震他们在盯着的港口，池震去指挥协助警员，陆离一边在等梁雪初下一步指示一边在听耳机里各方警员报告的情况，女记者的话筒都快戳到他嘴巴上了。
陆离迅速把话筒推了回去，眉头微皱冷眼看着记者没说话，他这副冷漠的表情让记者有些不敢问了，全桦城的记者都知道陆离不好惹，谁的面子都不给，但是这在直播，全桦城的人民都在等着陆离这个有话语权的人解释呢，她大着胆子重复问了两遍，话筒没敢往他前面放近了。
其实陆离并没有因为女记者的行为和问话不悦，而是他在听耳机里警员的报告，需要保密所以不能让话筒收音到才把话筒推开了。
陆离听完耳机那头的警员报告完后才回答女记者的话，拉过话筒说：“非常抱歉今天警方的突击行动给大家造成不便了，我们今天救出了那些被绑架的孩子，但是绑架他们的人还流窜在城里，这次绑架案涉案人员众多影响恶劣，我们警方也是想要尽快抓住他们，如果大家发现可疑人员以自身安全为重，尽快通知警方。”
陆离说完把话筒又推了回去往池震那边走，女记者反应很快没有再追上去问而是站到自家的摄影机前解读陆离刚才说的话，把之前绑架案的新闻翻出来结合在一起声情并茂。
陆离这一发话在桦城居民打开的电视台和车载收音机上反复播放，很多普通人不知道黑市天价悬赏金，知道的已经在警方封城的情况下大肆追捕被挂了悬赏金的三个人。
黄瑞听到陆离说的话后温和的表情又回到了脸上，“殷教授，他们无论是想跑还是想活命就一定会来找你，可你一出去就会死，殷教授，你觉得外面想杀你的人，在你和三个金块之间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到了这地步了殷杰才不得不问一句，“外面是谁？他们跟你一样为了报仇？”
黄瑞说：“死在市政府门口的那个中年男人，殷教授还有印象吗？”
殷杰一时想不起来黄瑞说的是谁，黄瑞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肯定不记得了，嗤笑了一声，“也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底层人物殷教授怎么可能会记得呢，殷教授让人想尽办法阻止市政府门口的闹剧，自然有人为了讨好殷教授迫切地解决他们，阻止一场闹剧的方法就是制造另外一场闹剧，他只是运气不好罢了。死的是谁，殷教授没有印象，那对后续的起诉赔偿应该记起来了吧？”
殷杰想起来了，聚众踩踏造成死亡一般是自认倒霉，但死者的家属坚持尸检，尸检结果是窒息死亡，口鼻被人生生捂住的，当时现场太混乱了，几十个人都挤成了一团。
根本没人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会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捂住自己的口鼻，死死地捂住，拥挤的人群更算是禁锢，他挣扎不开，杀他的人感觉到他没了气息就扔到台阶上，让这些拥挤大闹的人群注意不到这个人在他的尸体上踩踏掩盖他死亡的真正原因。
没想到这一扔，他的后脑勺就磕在了台阶上，不知道算是运气不好还是运气好，他流出的鲜血确实吓散了市政府门口聚集的人，更让人觉得是在推挤的过程中，被人无意推倒或者自己不小心摔倒嗑上去的，如果不是家属坚持尸检还不知道他是被捂死的。
可就算是知道被捂死的，现场那么多人，没有人注意到是谁干的，既不会有人承认是自己推倒，凶手更不会承认是自己捂死的，家属再怎么闹最后也是没有结果，但市政府会酌情赔偿。
殷杰听到单位里的同事提起过，因为家属拿着尸检结果要么坐在市政府的门口要么到市高级法院逮住人就问起诉结果，所以市政府才会赔偿二十万丧葬费。
“二十万，一条人命，太便宜了。”黄瑞说，“但是如果有人再加一倍，并且答应让他的家属血债血偿，您说，会有人拒绝吗？”
殷杰说：“看来你们是准备充分了，准备多久了？”
黄瑞说：“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有六年了，实际有多少年谁又算得清楚，就像殷教授也不记得自己手上沾了多少条人命了吧，更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你丢了性命。”
语气平和地带着刺突然一下扎向殷杰，殷杰眉心微动似乎是察觉到今天自己是走不了了，慢步走回原先自己坐的位置，“包括你吗？如果我不照你说的自我了断，那你是不是还有b方案，再弄伤自己？还是你动手？”
黄瑞摇摇头说：“不，你自己动手又或者你打算跟稽查组的人聊聊？可是，有些人不会给你聊的机会，没想到殷教授也有被人当作弃子的一天。”
事到如今殷杰面上还是不慌张，“你就怎么肯定你们会赢？”
“根据我台记者的现场报道，警方已经抓获了一名绑架案的主犯，主犯供认还有两名主犯仍在逃，望广大民众出入小心，发现异常情况及时向警方反馈，抓捕的速度非常快，相信桦城很快就会恢复到正常秩序当中。”
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新的进展，黄瑞说：“殷教授的时间不多了，顺利的话不会超过一个小时，稽查组的人就会找上门，同样，不希望殷教授跟稽查组接触的人会更快找上门。”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场面笑出声来，“呵，如果来杀你的人碰上来向你求救的人，你觉得他们会不会放弃杀你选择那一堆金砖？”
“不顺利呢？”
黄瑞说：“可能会再死几个人吧，反正殷教授也不会在乎，在乎的是梁雪初和陆离，陆离池震也知道你的人想要把他家人绑架的事情了，就算孟静文的人被抓了，陆离池震也不会轻易放过你了，殷世韩死了，菲菲被你关起来了，殷世觉忙着跟我大哥争呢，现在没人能帮你的。”
殷杰笑了笑说：“你能帮我啊。”
黄瑞用一种你在开玩笑的眼神看他，殷杰说：“黄振不也是你的兄弟吗？”
他眼神中有一丝阴狠，隐喻得很清楚，黄瑞并没有感觉到一丝威胁再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殷杰，“您可能不太了解我弟弟，我这个弟弟虽然跟我是同父异母，但从小是我带着长大，如果有人想找他的麻烦，他会让那个人更麻烦的，您不应该用他的安全来威胁我，而是用我来要挟黄瑞可能还有点用。”
在这件事上殷杰确实考虑过，别说现在他出不去了，就算出的去，用黄瑞要挟只会成为众矢之的。
黄瑞安静地等待殷杰继续思考，电视机上正在播报沈宁鸡蛋仔他们抓捕犯人的现场画面，十几辆车辆堵塞在街面上发出一声一声鸣笛声，十秒之后就有警笛声响起盖住了所有的声音。
由远至近，几辆警车很快就停在了摄像机的前面，画面极限拉近，可以看到十几个人涌进对面的巷子里，有穿着警服的有穿着便衣的，画面应该是快进了，接着穿着警服的警察围挡着身后的警员把犯人带出来快速塞进车里，速度之快，摄像机还是抓拍到了犯人的侧脸，画面拉近后像素降低，看不清五官，不过认识他们的人一眼就看出那是谁。
被挂了悬赏金的三名犯人，黄瑞恰恰就认识这么一个，在市郊钢材厂外的村庄里帮着处理那些尸体的人，黄振昨天才查到乔帆是他杀的，一直在找他，没想到今天抓住了，“可惜，黄振没能亲手料理他，其他人要倒霉了。”
在港口守着的陆离听到鸡蛋仔的回复把池震叫回来跟他说了这件事，池震问他下一步要怎么办，陆离拿着平板电脑两步翻上车顶扫了一圈周围的车和围观的人群，确认平板电脑里的路口监控都是正常的后，打开对讲机跟附近的警员说：“收缩防线，把刚才查过的没查过的再仔细的查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