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是万人嫌。
然而她的挚友石妙，却是九重天上万人敬仰的净魔大仙。
今日阳光普照，是净魔大仙即将诞下小仙君的吉日。
梅花难得没有睡懒觉，早早便收拾了一番赶往中央殿。
中央殿外围的十八根粗壮的玉柱高耸入云，没入天穹。
柱身在日光的照耀之下，闪烁着灵动的金文。金文铭刻着九重天上一众仙人的名号。
过了今夜，小仙君的名字也会出现在这些金文之间。
想到这里，梅花轻笑出声。
净魔大仙石妙和妖王薛辄止的孩子，必然天资卓越，注定不凡。
不知道石妙将会为孩子起什么样的名字？
——
卯时的中央殿内，浩瀚的星海之下已然驻立了不少人。
凡尘的话本里遥不可及的仙人，这里站了一堆。
或慈眉善目、或凛凛不可犯、或诡状异形、亦不乏清越脱俗者。
明明没有风，他们的衣袖却飘然自若不惹尘土。
整个殿内仙气萦绕，灵力充盈。
梅花的出现瞬间便引来了无数的侧目，待他们看清来人后，又若无其事的收回了目光。
梅花心中暗自唏嘘。
到底还是石妙的面子大。
这里的许多人，她千年来都不见得能够碰上一面。
她下意识地摩挲起指间的储物戒，里面的那份贺礼是她千挑万选准备了很久的。
即便在这些人面前，应该也是拿的出手的吧。
众仙之间的寒暄是客套而又疏离的。
想来也是，千百年间都不曾见面的人，突然间凑到一起，所能聊的话题，也皆是围绕着石妙展开的。
他们都在讨论一件事——石妙究竟是如何与薛辄止相知相爱的？
“当初谁能料到，净魔大仙下凡历劫居然会碰上妖王薛辄止？而且两人竟然还生出了情缘？”
“听说他们二人在凡间成的亲，也没有举办大典。我们就算是有心，这贺礼也送不出去啊。”
“这事儿不稀奇。净魔大仙素来不喜奢靡之风，故而低调行事，不难理解。若不是因为小仙君的到来，大仙她恐怕也不会设宴同庆。哈哈哈。”
“不管怎么说，能够沾沾喜气总归是好的。”
梅花作为石妙的挚友，鲜少知道这段爱情故事来龙去脉的人，却自始至终没有人愿意来开口问她。
她犹如透明人一般慢悠悠的从热闹的人群中踱过，沉默的听着他们互相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尽管在中央殿内走上一圈也无人搭理，但她的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意，美眸流转，左看看右瞧瞧，一副心情不错的样子。
“研儿，你手里拿的是什么呀？我离那么远都能闻见香味。”
一阵嬉笑声从身后悠悠传来，紧接着，梅花便闻见一股奇异的香气。
那香气轻盈而绵长，甜腻腻的，挠得人心里痒痒。
被唤研儿的仙娥羞涩一笑，小心翼翼地打开手中的玉匣。
顷刻间，她的身边便围上来三五个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打开的玉匣内。
崭新的红绸上端放着一颗圆滚滚的果子。
果子绿油油的生机盎然，似是刚被撷取下来，断裂的根茎处还冒着白汁，透着缕缕幽香。
“这是长白山的香果，百年才结一次果。”
“据说此果不朽不腐，比熏香放置的长久。其香气能够缓解疲劳，放在屋内还能助眠。前几年碰巧被我遇上了。今日是小仙君降世的日子，我想送给净魔大仙，恭贺她喜得麟儿。”
“不错不错，比我这颗东海夜明珠有新意多了。到底是你仰慕的净魔大仙，送的礼物一看就是花了心思的。”
“还是妍儿的脑袋灵光，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净魔大仙那样的大人物什么样的奇珍异宝没有，要想让她喜欢，就得像妍儿这般剑走偏锋。”
几位仙娥坐在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时而低低的笑出声来。
正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氛围。
忽而，一道突兀的声音硬生生地插了进来。
“石妙嗅觉敏感，不喜欢气味太重的东西。她平日里也不带香囊之类的，会头痛。”
那道声线平铺直叙，听不出感情。
妍儿止住了笑，面色僵了僵。
她循声望去，先是瞧见身后一截红衣，待视线再往上移，便看见了一张出尘绝艳的脸。
那张过分华丽的脸上，此刻竟带着罕见的柔和的笑意。
妍儿吓得一激灵，连忙起身行礼。
“梅花上仙。”
其他人也立即站起身来，神色仓促的依次行了礼。
“梅花上仙。”
“梅花上仙。”
梅花不甚在意地点点头，兴致勃勃的想要和妍儿继续方才的话题。
“你若真的想投其所好，不如送她一些灵宠。”
她顿了顿又加了句，“灵力强弱无所谓，最好寿命长些的，她心软，看不得死得早的。”
“多谢上仙，奴婢记下了。”
“现在去抓不一定来得及，我这里有几只，你拿去用吧。”说着，梅花便打算掏出储物戒。
“不必了，奴婢怎好借花献佛呢。”
妍儿抓着玉匣，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奴婢会自己看着办，这样也有诚意一些。有劳上仙费心了。”
眼前的这个笑容属实难看，除了尴尬满是畏惧。
梅花看得一怔，终于后知后觉的住了嘴。
她再看向其他人。
不知何时，她们已经悄然自她两旁散开，离得远远的，此刻皆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几个人当着梅花的面，互相递了几次眼色。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说话，气氛陷入了沉默。
妍儿犹豫了一下，最后硬着头皮开口：“梅花上仙，我们几个还有些事情要做，先退下了。”
“好。去吧。”
梅花话音刚落，几个仙娥明显松了口气，轻轻推搡着快步走了。
梅花站着没动，须臾之间，细细的说话声便飘进了她的耳朵。
“吓死我了，梅花上仙竟然会主动来找我们搭话。”
“先前听说她和净魔大仙关系好，看来是真的，她居然连净魔大仙嗅觉敏感都知道。”
“我看不尽然，我曾亲眼见过净魔大仙带过香囊的。”
“啊？真的吗？那她方才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不过咱们净魔大仙德高望重又为人随和，朋友本就遍布五湖四海，或许两人只是相熟的关系罢了。”
“不管怎么说，五行宫的人都不同她来往，我家主子也不喜她，咱们还是躲着点吧……”
直至人走得远了，梅花上扬的嘴角才慢慢的平复。
可惜，难得的好心情也没了。
早知道就如往常一样离这些人远点，省得两看两相厌。
梅花本就长得明艳，美的让人有距离感，此时卸去笑容后，整个人透着生人勿近的冰冷。
原本还停留在她身上，等待看戏的几束目光，见到此情形，也都匆匆收了回去。
梅花孤零零地站在原地，又等了半炷香的时间。
在确定喜讯没有那么快传来之后，她便在中央殿的不远处找了棵歪脖子树躺下了。
光线透过交错的树枝洒在她的脸上。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浊气，随手摘下一片叶子遮住眼睛，闭目养神。
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今日的朝阳虽盛却没有温度。
那些杂乱的烦心事随着路人的交谈声渐行渐远。
就在梅花放松身体，即将进入梦乡时，突然，一股排山倒海的气流冷不丁地把她从树上震落下来。
然后，一道凄厉的急报声随之而来，打破了九重天数万年以来的平静。
“不好了！”
“大事不好！”
“北天门失守了！妖王薛辄止夺了净魔大仙的凤鸣剑一路杀到中央殿来了！”
“快去通知白泽神君！”
“快去通知北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