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桂芳手持剪刀，一脸狞笑，正恶狠狠的向她扑来。
如此紧急的时刻，徐嘉予却没觉得害怕，脑袋里竟然还莫名闪过几句话。
【前脚掌后退和后脚跟站在一条直线上。】
【惯用手在后。】
【重心均匀分布在双腿上，膝盖微微弯曲，双脚斜对角略宽于肩。】
【后脚跟抬起，肘部向下，双手向上，把头放在拳套后面，下巴微微向下收。】
【眼睛透过拳套看向前方。】
【放松，呼吸。】
【出拳！】
“砰——”
“老婆，快让开！”
“姐姐！”
*
市一院，精神科。
晚上八点半，徐嘉予拿着手机站在病房门口。
距离何桂芳被她一拳击倒已经过去了一个小时，事发突然，徐辰无处可去，就被林墨琛带去了休息室。
而陈天赐的电话一直处在无人接听的状态。
徐嘉予看着病床上已经重新陷入沉睡的何桂芳，以及那被铁栏杆分割成细密的格子的窗户，只觉得心口发闷，想了想还是退出了病房。
然而，走廊里也没好到哪里去。
层层落锁的自动铁门，头顶惨白的灯光嗡嗡作响，消毒水和铁锈味混在狭长过道里，尖叫夹杂着呓语在耳边回荡，呼叫铃突然刺响，喧闹过后的寂静让人心情更加沉重。
这里的病房都没有房门。
就在刚才，一个男人带着新羽绒服要来接他女朋友出院。
小姑娘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纪，长相白净，身材纤细，就那样安安静静坐在病房里，要不是身上的病号服，根本看不出她是病人。
然而，就在小姑娘看见她男朋友的那一刻，表情跟刚才突然发作的何桂芳简直如出一辙。
那种恶狠狠的眼神，仿佛她男朋友是地狱里走出来的索命恶魔，疯了似的往男人身上冲，被三个护士拖住，费了好大劲儿才重新按回了病床上。
“什么男朋友？我看是索命鬼还差不多，他不来小姑娘好好的，但凡来一次病情恶化一次，还说不离不弃？真是要命！”
年轻护士边走边咕哝，年纪大的护士叹口气，“你别看小姑娘柔柔弱弱的，听说拿刀割那个男人的脖颈十几次！你也别乱说，什么人找什么人！”
看两人从身边走过，徐嘉予下意识后退了几步。
看起来如此文静的小姑娘，发起病来竟然有力气去袭击她那高大的男朋友！
直到此刻，现实真正摆在眼前，她才对林墨琛的顾虑有了新的认识。
世界上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感同身受，除非真正体验过。
徐嘉予下意识转了转手腕，再次看了眼平静的像块砖头的手机，叹了口气。
医生说以何桂芳的病情不允许家属陪护，徐嘉予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就是想跟陈天赐视个频，确认病情之后，商讨下一步该怎么做。
徐嘉予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作为何桂芳的家属，在她的入院通知单上签字。
回想起当初，何桂芳在徐博远死亡证明上签字的情景，一种说不出的荒诞在心中漫延。
“嗡嗡嗡——”
手机震动打断了徐嘉予的思绪，是林墨琛。
【老婆，小辰已经吃完饭在休息室睡着了，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林墨琛的声音相当平静，就好像刚才只是发生了件稀松平常的事情，徐嘉予向病房内看了眼，再次叹了口气，【何桂芳已经睡着了，看样子应该平静了吧。不过……精神科的氛围简直太压抑了，可是陈天赐一直不接电话，我根本联系不上他。】
【精神科那边的确是这样的。反正一时半会儿问题也解决不了，不然你带徐辰回家，小朋友明天还要上学，我去那边守着，一切事情等明天再说。】
一想到林墨琛还要上班，徐嘉予摇摇头，【医生说这边不用看护，还是我去找你吧，咱们一起回家。】
电话刚才挂断又突兀地震动了起来，徐嘉予也没看直接接通，【怎么了？是辰辰闹脾气不愿意起床吗？】
然而电话那头却是一阵沉默，徐嘉予低头竟然是一直没有接电话的陈天赐，连忙开了口，【哥，你在哪儿啊？你妈得了精神分裂症，现在在市一院，你有空过来一趟吗？】
生怕对面挂断电话，徐嘉予几乎是一口气说完，然而陈天赐的态度比她想象中还要平静，【小予，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那你现在过来吗？家里有些乱，我先带徐辰去我那里，明天我送她上学，至于你妈妈的病你看需要请假吗？还是等你过来再说？】
电话那头的陈天赐顿了顿，【小予，我现在不在h市，回去最快的飞机也要明天了，这样，你送辰辰去上学后，顺便帮我妈办理下提前退休的手续吧。】
*
徐嘉予从未想过，何桂芳的人生，竟然还有这么多事情与她所关联。
比如说，亲自在她的入院通知单上签字。
再比如，亲自去学校帮她申请退休。
校长捏着何桂芳的病例，从架在鼻尖的眼镜上方打量徐嘉予，“我没听错的话，你是何桂芳的继女，今天过来的目的是要帮她申请提前退休，原因是因为何桂芳本人突发了精神分裂症？”
从校长怀疑的眼神中，徐嘉予已经猜测到有关于“她”的传闻，在学校这些老师的耳朵里，应该不会太好听。
“是的，校长。”
“咳咳……”
校长放下病例，轻咳两声，两手交叉撑在办公桌上，“徐小姐，据我所知何老师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在考古队工作，很优秀，我还见过他几次，为什么不是他来替何老师进行退休申请呢？”
“要知道，再过两年何老师就要退休了，这时候申请提前退休并不是明智之举。”
老校长怀疑的眼神都快明摆着写在脸上了，徐嘉予不是傻子，她拿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陈天赐的电话交给了校长。
不知道陈天赐说了什么，但总归帮她洗清了嫌疑，老校长叫来一位年纪跟何桂芳差不多的老师，姓刘，带她往办公室走去。
“哎呀！你就是桂芳的继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