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旧的小区里大雨滂沱，雨水像无数根银针从天空中直刺而下，将刘帅惊醒。
刘帅猛地睁开眼睛，胸口起伏，大口喘息着。
他做了一个噩梦，梦里他见到了一只巨大的、打不死的怪物，它分出了许多的分身，高喊着“艺术就是爆炸”，随后轰的一声，世界核平。
末日结束了，所有人在都热烈地庆祝。曹宇、黄枫、郑丽娜、蒋颖、周雅……他们在欢呼，在笑，在闹。
他们围着蛋糕跳舞，在夜晚的沙滩上燃起熊熊篝火，温暖的火光映照着每个人的脸。
一切都很美好。
可刘帅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少了些什么呢？他努力去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去问曹宇，去问黄枫，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他们拉住他，将他围在人群中间，手拉手围着他转圈，他们笑着说，少了你！
是我吗？他认真思考，觉得这个答案不对。
他问蒋颖，是不是少了些什么？
蒋颖微笑着摇头，没有说话，她从口袋里掏出六条能量棒，给了他一条。
这个动作很熟悉，自己好像做过，当时旁边有人，旁边的人叫……
刘帅拼命回忆，却始终想不起来旁边的人是谁，他好像很高……对！他很高！然后呢？
他努力搜刮着大脑，试图找到有关于那个人的记忆碎片。
可他想不起来了，真的想不起来了。
他想得头疼欲裂，身上仿佛针扎般疼痛。
周围的人全都围了过来，他们看着他问，你怎么了？
他们一边用关心的语气问，一边又开心地笑，笑得诡异而狰狞。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密密麻麻的人群将他挤得透不过气来！
他像是一条即将淹死的鱼，努力地想要浮出水面呼吸。
“浩哥！”
刘帅大口喘息着睁开眼睛，叫出了那个在梦里被遗忘的名字。
他的耳朵里充斥着水声，身体被水面完全淹没，但他的脑袋还在水面之上，似乎有什么垫着他的脑袋。
他转头去看。
祝浩歌跪在水里，脑袋低垂，一只手捂着腹部，另一只手无力地垂落在水中，指缝中流出鲜血，被雨水稀释，汇入身下的积水。
他一动不动地跪着，像一具雕塑。
“浩哥？！浩哥？！！！”
刘帅顾不得身上疼痛，翻身爬起来，大声呼喊着祝浩歌。
废墟中回荡着他的呼喊，可祝浩歌始终没有回应，只有暴雨无情地倾泻发出哗哗的流水声。
刘帅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他抓住祝浩歌的手。长时间的雨水浸泡已经让祝浩歌的手冰凉一片，他摸不到一点体温。
他颤抖地伸出手指放到祝浩歌鼻尖试探气息。
短短几秒，仿佛几年那么长，他屏住呼吸，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可能。
直到感受到一缕微弱的温热气流冲刷在他的手指上时，他紧绷的脸才放松下来。
“还活着！活着！”刘帅的表情像哭又像笑，形同疯子。
“浩哥，你等等，我带你回去！我这就带你回去！”刘帅用尽全力将祝浩歌背了起来，身上未愈合的伤口因为过度用力，纷纷崩开，再度流出鲜血。
刘帅丝毫不觉，他在积水中艰难起身，托着祝浩歌的双腿一点点往小区深处挪动。
路过废墟，刘帅看到装着食物的包在砖石瓦砾中露出一角。
“浩哥，咱们……咱们的吃的还在……不知道……泡了这么久的水还能不能吃啊……不过没事……我们先将就吃点，等你……等你醒了，咱们再去拿！”
“下次……下次我给你整个大骨头……咱们……好好……好好地补补！”
刘帅碎碎念着，脸上不断有水滴落，不知是雨，还是泪。
他低头用牙咬住废墟中的包裹，将包裹拖了出来。
他不敢放下祝浩歌，怕放下了就再也起不来。
“浩哥……你稍微等一下……我把包挂一下！”
刘帅用力地托了一下背上的祝浩歌，借着托起的瞬间腾出一只手，抓起拎带将包挂在了手腕上。
“你的包这么沉啊……早知道……就……不让你搬米了……这也太重了……浩哥……”
“浩哥……你起来好不好……”
“浩哥……我好累啊……我快走不动了……”
“你起来好不好……求求你……求求你……”
回家的路不过数百米，但刘帅却觉得从没有走过这么长的一段路，他身上的伤口在流血，体力已经枯竭，完全靠着意志在支撑着自己不倒下，他每迈出一步都要喘上好一会儿才能迈出下一步。
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大雨不断地模糊他的视线。
他已经完全看不清路了，只是麻木地、拼尽所有地往前迈出一步，又一步！
再坚持一步！再走一步！刘帅强撑着命令自己的双腿向前。
可再坚强的意志也会有消耗完的一刻，而这一刻迟到许久，终于到来。
刘帅只觉眼前的世界不断旋转，他再也无法维持身体的平衡，一个踉跄摔倒在积水当中。
“不怕……浩哥……浩哥我还在……我还能走……”
刘帅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可他的双臂完全使不上力，一次次跌倒在水里。
他耗尽了最后一点力气也没能再站起来，重重的摔在水中。
雨水冲进他的耳朵，他在昏迷的最后一刻听见有人在高喊：
“老二！老三！”
“祝浩歌！”
“刘帅！”
那些声音里有男有女，他无法分清那都是谁的声音，只觉得所有的呼喊声逐渐远去，身体变得沉重，好像水里有无数只小手抓住了他，拉着他坠入深渊。
曹宇和黄枫狂奔着冲出居民楼，脚下积水被他们踢出一人多高的水花！
蒋颖紧随其后，对于其他人来说没过膝盖的水位已经到她的大腿根，但她的速度却丝毫不比曹宇黄枫慢，几乎是踩着他们的水花冲出去的。
“老二！老二！”曹宇一把将祝浩歌从水里拽出来，他握住祝浩歌的手，只觉得入手冰凉，没有一丝体温。
“老二！能听到我说话吗？老二？”
祝浩歌的脑袋耷拉着，没有任何反应。
曹宇伸手将祝浩歌背到背上，转头对黄枫大喊：“老三怎么样？”
黄枫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将刘帅驮出水面，他吐了一口水答道：“没事！还能吐泡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