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便是学堂大考初试，想必柳月这几日是很忙的。
蓝别香坐在皓月轩的水榭里，面前的两边垂帘挂在柱子上，她看向池塘里游来游去的锦鲤，觉得有些无趣。
怎么在云深不知处时，她从来不会觉得无聊，每日就算是练练琴，她都觉得很是惬意，但今日，她……
蓝别香叹了一口气，随即从乾坤袋中将她的琴拿出来。
许久未练琴了，既然赏景无趣，那就修心吧。
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以抒琴的琴弦，一段优美的旋律随之而出。
琴音婉转动听，初听音律相宜，但越往后，琴音就越是凌厉。
“铮——”
一道响亮却刺耳的声音响起，不过一瞬，池塘边的罗汉松就应声倒地。
她的心不静了，心若不静，她还如何修炼？
蓝别香很是不解，这是为何？
“你这功法……是虚念功？”李长生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蓝别香回过神，看向坐在墙头上的李长生，摇头答道：“这是弦杀术。”
“弦杀术？”李长生来了兴致，他身姿轻盈地跳下围墙，朝蓝别香走来。
“李先生想必是查过我的，我初入江湖时就曾说过，我来自姑苏蓝氏，就是不知道李先生可曾听过？”蓝别香抬手轻轻地拨着琴弦，也没等李长生答话，就自顾自地继续道：“弦杀术乃蓝氏先祖所创，以指辅助，以弦为刃，可攻可守。”
李长生站在水榭外，应道：“我虽活了许久，但这姑苏蓝氏却是从未听闻。”
蓝别香：“蓝氏避世多年，先生未曾听闻并不奇怪。”
李长生看着倒地的罗汉松，沉默了片刻：“我听你这琴音，前半段倒是音韵悠扬，怎么后半段就如此的……杂乱无章？”
蓝别香垂眸，没有答话。
是她最近懈怠了，来到五百年后的每一天，她只顾着好奇，只顾着玩乐，将从前养成的习惯都抛之脑后。
“是心乱了吧？”没听见她答话，李长生又道：“听你前半段的琴音就知道，你必定是勤学苦练过的，至于这后半段，是你的心里有了杂念。”
蓝别香愣了愣，心有杂念吗？
李长生问道：“你刚才想到了什么？”
蓝别香的声音有些沉闷：“觉得日子过得无趣，不知自己的归处在何方，也不知自己现在要做什么。”
一想到云深不知处，她的眼睛就有些泛酸，她很想知道自己离开后，阿爹、叔父和魏叔父还有叔公、思追哥哥、景仪哥哥、如兰哥哥他们……是否会一直记着她念着她？
而自己的突然失踪，是否会让他们感到自责和不安？
而今她孤身一人在这五百年后的世界，这几个月来，她总是告诫自己，这里是五百年后的世界，如今的姑苏蓝氏都不知道是第几代宗主了，所以在这里没人能帮她，就连蓝氏也不例外。
想到这，蓝别香低头一笑，果然还是历练少了，竟然这般悲观。
李长生的语气很轻柔：“觉得日子无趣就多出去走走，感受江湖风云的鲜活，这样才不枉来人世一趟。”
“至于你的归处，谁能保证自己的一生都会在一个地方呢？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你最终长眠之地就是你的归处。”
“至于现在，少年人应当凭心而动，随心而行。”
蓝别香微微一怔：“从来处来，往去处去……凭心而动，随心而行。”
她怎么就没悟到？这李先生果然名不虚传，天下第一，不止是剑术，还有心得。
蓝别香站起身，朝李长生拱手行礼：“多谢先生点悟。”
李长生朗声大笑，随后走进水榭：“现在心情可好些了？”
蓝别香淡笑答道：“好多了。”
“那就为我弹一曲吧，你的琴艺很好。”李长生悠然坐下。
“先生若不嫌弃，我自是愿意的。”说罢，蓝别香便坐下，试了几个音后，她轻抚琴弦，这一曲无比的顺畅。
一曲终了，而她的心境也已然不同之前。
李长生微眯着眼，神情愉悦：“不错不错，这才是为我一挥手，如听万壑松啊。”
“你这琴艺可比柳四更胜一筹，只可惜你不愿做我的弟子，不然我定让你日日抚琴与我听。”
蓝别香摇头笑笑：“先生卓尔不凡，我才疏学浅，自认为没有资格做先生的弟子。”
在叔公以及叔父们的教导下，她还生出了颓废之意，简直是自甘堕落。
李长生笑而不语，他倒是觉得这姑娘聪明得紧。
蓝别香微低着头，眼神偷偷地瞟向李长生。
过了片刻，李长生站起身，轻轻摆手：“柳四不爱出门，若是无聊就出去走走，你不会碰到他的。”
说完，李长生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蓝别香将琴收进乾坤袋，又在池塘边站了好一会儿，才走出皓月轩。
天启城，柳月府邸。
府上来了个稀客，是雷梦杀。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竟然有那个闲情逸致跟柳月一起下棋。
最高兴的莫过于灵素了，灼墨公子一来，陪公子下棋的就不是她了。
柳月倒是没所谓，反正他的棋艺，就是风七来了也不一定能赢。
不过刚下到一半，此次初试的副考官就登门了。
此次初试考题他并未告知任何人，所以这副考官登门，无疑是想来探考题的。
也不知从何时起，稷下学堂的风气变了，明明要到考试当天才能公布的考题，近几年来，却总是考前七日就公布丁。
如今距初试不过三日，怕是很多人都等不及想要提前知晓考题了。
坐在柳月对面的雷梦杀替副考官说了话，他说：初试完还有复试，所以透露一个初试考题无伤大雅。
雷梦杀说完后，副考官就等着柳月的答案。
但雷梦杀没等柳月回话，他落下一白子后，便道：“这一局我输了，下棋我是真的不如你。”
柳月轻笑一声，站起来背过身去：“我还想你为什么会突然跑来我这里来和我下棋，原来你也是个来套题的人。”
雷梦杀温声解释着他来套题完全是因为百里东君。
人是他和风七带回来的，这个时候能帮就帮，总不能让别人觉得他和风七选的人不行吧。
柳月并没有直接同意，所以雷梦杀和副考官两人只能一唱一和，最后在雷梦杀半威胁下，柳月才透露考题。
不过四个字：文武之外。
这个答案倒是让副考官不解，不考文不考武，那考什么？
雷梦杀倒是高兴，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开后门嘛，百里东君现在武功是差了点，但他酿的酒不差啊。
等副考官离开后，雷梦杀又和柳月聊了许久。
雷梦杀抬手搭在柳月的肩膀上：“看在你这么讲义气的份上，那我就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
柳月将雷梦杀的手抖开，随后问道：“什么好消息？”
雷梦杀又笑着坐下了：“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喜欢的那个姑娘被你气跑了对吧？”
柳月应声：“我没有气她，她离开是因为有事。”
“你说你，错了就认错嘛，就像我一样，你嫂子只要说我错了，那一定就是我错了，我绝对不会反驳半句的。”雷梦杀翘着腿晃了晃，又道：“不过嘛，像你们这种还没有确定关系的，可不一定是认了错就能把人给哄回来的。”
柳月眉头一皱：“这就是你说的好消息？”
这明明就是废话连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