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小卖部和几年后的超市不同，不可能放任大家随便拿，再自觉结账。
柜台就在门口不远处，货品全在柜台后面。
除非人翻过一米三四公分高的柜台才能进来拿东西。
隔着柜台，冯婆子怒目而视，咬牙切齿。
冯大云低着眉眼在算账。
她头发梳得齐整，穿着一件合身的套头毛衣，这一两个月养的脸上有了肉，擦了陈心心给的护肤品，脸上滑嫩细致，眉眼本就好看，像回到了十年前那般。
甚至于比那时还有韵味。
身后的周学齐，也穿着整齐，一件褐色小夹袄，虽说半旧，却干净合身，平头圆脸，胡子刮得干净，跟三十来岁似的，长相也不错。
两人看了冯婆子一眼，也就诧异一瞬，继续忙活起来。
最后一个买东西的终于走了，就只剩下冯婆子。
“买啥？”冯大云把收的钱点了点，规整的收入木匣子里。
这话自然是问冯婆子。
冯婆子气得跟蛤蟆似的。
“买啥买？我问你俩咋在我家小卖部？”
货架上的烟卖的差不多了，周学齐打开一个箱子，往上面补货。
冯大云闲下来，才抬头看冯婆子。
“老三忙不过来，我跟他小姑父来帮忙。”
冯婆子更气了：“用你帮忙？我死了不成，你起开！”
柜台一角有个木板挡着，掀开能进一个人。
冯婆子手刚要去拉木板，通往后院的门帘掀起来。
陈心心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苹果，咬得咔咔作响。
屋里的动静她早就听到，知道老冯家迟早会来闹。
“你干啥？想抢劫呀！”陈心心很不客气的说。
冯婆子一愣。
对冯大云她没啥顾忌，指着鼻子骂都敢，但对俩儿媳妇就不敢放肆。
冯婆子使劲堆出一个笑脸。
“老三媳妇，你这里缺人咋不说话？
你怀着身子，不能干重活。
娘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帮你照看着多好，总比外人强！”
外人俩字咬的挺重。
陈心心四下看了看：“哪有外人？”
冯婆子一噎。
“娘不比他俩更亲？”
陈心心：“那不见得，我小姑给我做了一身衣服，还给纳了一双棉拖鞋，你给做啥了？”
冯婆子......
陈心心又说：“我这人就是又单纯又现实，谁对我好我就跟谁亲。
你连一两肉都舍不得给，可别说跟我亲！”
冯婆子......
“我给你看着小卖部咋样？”
陈心心鼻子一哼：“可打住吧，我可不敢用。
再说你会算账吗？”
冯婆子确实不会算账，可冯晓晓会呀。
“大妮会呀！”
陈心心：“我跟她有仇，来了就得干架！”
冯婆子......
陈心心找了个凳子坐下来，看见柜台上的酱油壶。
“打酱油呀？
我家没有散装的，只有袋装的，一毛五一袋，你要几袋？”
陈心心手指一指，便见一个三层货架摆着油盐酱醋，都是袋装的，又整齐又干净。
冯婆子又是一噎。
不让帮忙就不帮吧，用东西还要钱？
“我儿子开的还用花钱？
给我来两袋酱油，两袋醋，在来两袋盐，还有把白糖也要一袋......”
冯婆子还算计着家里少啥，眼珠滴溜溜地转着找。
等她点的差不多，闭了嘴，陈心心随后报了数。
“三块五！”
啥？？？
冯婆子跳脚：“我儿子开的，当娘的要用还要掏钱？”
陈心心不急不慢咬着苹果。
“你儿子的钱大风刮来的？我都少要你五分钱了，还不知足？
要不要，要就先掏钱。”
冯婆子......
“你先拿给我，我再给钱。”
陈心心把苹果啃了个干干净净，随手一抬把核扔出柜台。
苹果核以一条抛物线，擦着冯婆子的头就飞了出去。
冯婆子吓得魂差点飞了！
陈心心呵呵一笑：“哟！差点伤了你！”
冯婆子瞪了老三媳妇一眼，又开始要东西。
“快给我拿，着急回去做饭呢！”
陈心心说：“没给钱咋给你拿东西？”
冯婆子指了指柜台那边。
“别人都是先拿东西才给钱的！”
她看得真真切切。
陈心心一点不心虚。
“你跟别人不一样，别人能这么干，你不行！”
冯婆子气得肝疼！
“老三呢，人呢！”
陈心心说：“被你打，养伤呢，咋要掏医药费？”
冯婆子突然想到那天她把老三挠的花了脸。
“当娘的吃儿子一块糖还要掏钱？你不怕传出去让人戳脊梁骨？”
陈心心笑道：“我不怕！
儿子想吃块肉，当娘的就是死也不给呢！
谁被戳脊梁骨还不一定呢！”
冯婆子......
后门的帘子又撩开，沈月月探出一个脑袋进来。
“饭做好了，你们咋吃，倒着还是咋地。”
这些天太忙，老太太都来帮着做饭。
周家齐赶紧说：“你们去吃，给我留个馒头就行。”
沈月月：“今天炖的大骨头，蒸大米饭，没有馒头的。”
陈心心最近总饿，还馋，听到有肉，肚子咕噜噜直叫唤。
可是，也不能放任冯婆子在这里闹腾。
冯大云和周学齐可不是这婆子的对手。
沈月月这才看到冯婆子。
她本来不打算走进来的，看场面有点僵持就掀帘子走了进来。
“这不没人来吗？
中午饭时间估计也没人，把门关了吧。”
然后她又问冯婆子。
“你要啥？”
冯婆子说话不经大脑般：“要酱油。”
沈月月：“带钱了了吗？”
冯婆子......
冯婆子走出小卖部的门，便听身后木头门咣当一声关上，随后便是上锁的声音。
她手里还拿着一个空油壶，啥也没买。
北风格外凉，刮在脸上跟刀子似的。
冯婆子突然就有了一时的恍惚，不知从啥时候开始，她就变成这样了。
回了家，冷锅冷灶的等着她做饭。
冯晓晓还埋怨。
“妈，炖点骨头吧，一头猪呢，二哥三哥都不要了，咱得吃到啥时候？”
冯婆子脑子里又响起沈月月的话。
“炖的大骨头，蒸米饭！”
凭啥人老二老三仅能吃肉，她却天天啃窝窝头。
“炖，咱也炖！”
冯晓晓一听有肉吃，就忽略了那个也字的来源。
“那我去烧火！”
冯老头看着空空的酱油壶问：“咋没打酱油？”
冯婆子答非所问：“老头子，你去跟老三说说，大妮考不上大学就让她去给看着小卖部，一个月给开上三百块钱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