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封。
一群面容凶狠的乞丐围着云昭,手里高举着木棍,个个似凶神恶煞。
画的中央,云昭右腿高踢,力道勃发,跃起的身姿如松鹤展翅,足尖正中为首乞丐的下颚。
猎猎飞扬的衣袂,凌空飞舞的发丝,眉眼中凌厉的气势,还有被她护着身后的少年,每个细节都画的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旁边写着:“撑腰。”
下方缀着小字:“当时我吓破了胆,唯恐他们的棍子落在姐姐身上,事后每每想起,都一阵后怕,可心里的感激滚烫滚烫的。
姐姐像个侠客,为我报了仇,也是第一次有人为我撑腰。”
第六封。
两人坐在牛车上,少年的脸伏在云昭的膝上,云昭的手搭在少年的背上轻轻抚摸着,似在安抚少年的情绪。
旁边写着:“发芽。”
这幅画的下方没有小字,而是写在另外一张纸上。
“我哭了,姐姐为我被人围殴,为我跪县令,为我跪太傅,还要去求那个倔老头,我好心疼。
可是姐姐的手好暖好暖,摸了我的后背还有短发,我脑子里,心里都暖乎乎的。
眼泪几下就被姐姐揉没了,却又好像还在,只是流进了心里,使原本干涸的心田变的湿润,竟颤巍巍地,从心底钻出一株嫩芽来。”
云昭的回信用词严厉,让他注意储君的形象,不许再写酸不拉叽的文字。
萧璋收敛了一段,又恢复了原样,还振振有词的道,“储君咋了?储君就没有言论自由了吗?
更何况这是私信。
姐姐一向提倡平等,能不能不要苛求我。
我蓬勃的情绪需要出口,不让我说话我憋的慌。”
再后来,信写的越来越直白,最近还添了股幽怨气,这不,连唐僧都搬出来了。
“女郎,侯爷来信了。”
云昭刚把画卷起来,封毅和郑平就进了屋。
“又来了?”云昭惊讶:“这才隔了几天呀!”
“嗯。”封毅笑着递过去,“估计又是催女郎回去的。”
郑平道:“侯爷也难做,朝里的那帮人劝不动陛下,不定怎么逼侯爷呢。
不行,咱们还是回去吧!”
云昭边拆信边道:“回去被父亲送进宫,囚进那见不得人的去处?”
郑平道:“陛下不会的。”
“你倒是信他。”云昭展开信,三两下看完,叠好放回信封,“果然,还是催我回去的。
父亲还说,再不回京,就亲自过来押我。”
封毅道:“先皇连金牌都赐了,又是临终所托,侯爷拖到现在,已经不易了。”
“金牌的事外人不知道。”
“可侯爷知道呀!”封毅道:“侯爷对先皇敬重有加,皇上又痴心不改,您又不听劝,侯爷心里不定怎么揪的慌呢。”
郑平道:“属下也这么想,上次回去,还是先皇驾崩,都三年了,侯爷和夫人不定多想女郎,也该回去看看了。”
云昭道:“还不是他们逼的,回去我还出的来么?
唉!
有时真想随便找个人嫁了,省的他们操心,我也落个自由身。”
封毅笑道:“那就嫁呗!”
云昭道:“我倒是想,有人敢娶吗?
要不你们帮我去人市上挑个模样清秀的小哥,看看有没有敢娶的。”
郑平不解:“这么多青年才俊不挑,干嘛去人市上找?”
云昭撇嘴:“就那块玉,被人编成故事,都传遍了,现在全大燕都知道男主是谁,谁还敢娶我?
青年才俊都是世家子,哪个家族让他们胡来?
人市上尽是些被爹娘舍弃的苦命人,至少不会坑人父母呀!”
郑平笑道:“还别说,一般人真不敢求娶,广陵太守也知道此事,听说去年去姑苏接咱们之前,把儿子都托付给老乡了。
还说万一被皇上迁怒,就让儿子改名换姓,认老乡为父。”
云昭笑道:“你这是听谁说的呀!”
郑平道:“太守的侍卫,有次那侍卫喝多了,一个劲儿夸他们家大人,就说了这事,力证他们大人是舍命为民的好官。”
云昭又笑了一通。
封毅道:“大家都想多了,皇上不会为难太守,也不会为难女郎的朋友,包括求娶者。”
云昭挑眉:“何以见得?”
封毅垂眸,隐去眼底的情绪:“我和郑平都是孤儿,无父无母。
要不,女郎挑一个?”
郑平抬腿踹了他一脚:“你疯了?说什么浑话呢?”
封毅被踹了个趔趄,笑着骂他:“敢想不敢说的怂货。
天下哪个男子不仰慕女郎,见女郎一面都激动好久,更别说求娶了。
女郎,他们不是因为怕死才不敢求娶,是跟郑平这个怂货一样,觉得自己不配。
不信您问问郑平。
郑平,你明明白白的告诉女郎,你为什么不娶妻?
你对女郎有没有生过妄念?
如果让你迎娶女郎,你愿不愿意?”
“啪!”的一声,郑平狠狠甩了他一个耳巴子:“封毅,君子论迹不论心,我即便生过妄念又怎样?
月宫的嫦娥,庙里的菩萨,甚至天上的王母娘娘,我都在某一瞬间生过不敬的念头。
可我更清楚自己是什么东西。
见到她们的神像我跪的无比虔诚,并忏悔自己生过的妄念亵渎了她们,请求她们宽恕,这才是你我当做之事。”
封毅舔了舔嘴角,咬牙骂了他一句:“怂货,怂死你算了。”说完抬头直视着云昭:“女郎,我愿意。
别说砍头,下油锅我都愿意。
虽然我也觉得自己不配,但至少比人市上大字不识一个的奴婢强。”
云昭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俩:“两位哥哥,怪我糊涂了,原来你们还没成亲呢?”
封毅顿时像被当头浇了盆凉水,隐藏多年的火焰瞬间被浇灭,灭的透透的,连点火星子都没剩。
他调整的很快,怔了一下,立刻就笑了起来,“我们是怕娶了婆娘分心,辜负了侯爷的嘱托,不然早当爹了。
女郎整天哥哥、哥哥的喊着,让我们真误以为是主子的兄长了,结果,主子连兄长娶没娶妻都不知道。
伤心呐。
女郎回京后,定要给我们指门好亲事,还得送份大礼,不然无法弥补我们受伤的心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