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永和抬手挡开，指尖碰到烟卷的瞬间又缩了回去，语气没松半分：“我不抽了。你没答应他，总不会是单纯看他不顺眼。说吧，你想要我怎么做？是要我当选后给天涯旅店开绿灯，还是要我帮你扫平首山的蝰蛇帮？”
在他眼里，姜敏志从来不是会做亏本买卖的人，当年的收留之恩如此，如今的“深夜示好”更是如此。
姜敏志没强求，自己把烟叼在嘴边，用打火机“咔嗒”一声点燃。
橙红色的火苗映着他脸上的沟壑，烟雾缓缓漫开，模糊了他的表情。“怎么做？”他重复着这句话，突然低笑起来，笑声里没有之前的锐利，反而多了几分沧桑，“永和啊，当年我把你从垃圾站里捡回来，不是盼着你跟我一样混黑道。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拿枪，是为了护着被小混混欺负的卖花姑娘吗？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跟我不一样。”
他吸了口烟，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抬眼时眼神格外清明：“我姜敏志在这泥沼里滚了一辈子，没什么盼头，就盼着当年救的两个小崽子能活出个人样。李珉豪那家伙勾结岛国黑樱会，要把南国的码头变成他们的贩毒通道，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得逞。”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是当年张永和、永泰刚进天涯旅店时拍的，两人穿着不合身的黑外套，脸上还带着伤。
“李珉豪要我在辩论会的观众席上‘发难’，当众指证你根本不是什么贫民窟逆袭的精英，而是我天涯旅店手把手教出来的杀手。”
张永和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正是他最担心的，选民之所以支持他，很大程度是因为“草根励志”的形象，一旦被坐实黑道出身，之前的努力全白费。
“我没答应他，但你得早点准备。”姜敏志的手指摩挲着照片边缘，语气凝重，“那家伙说话时眼神太稳，不像是空口威胁，肯定抓到了当年的把柄，要么是老兄弟们被他收买，要么是找到当年的案底记录，不然不会这么笃定。”
张永和心口发闷，他刚要开口，姜敏志却抬手打断，身体微微前倾，眼睛死死盯着他的眼睛，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郑重：“永和啊，我活了大半辈子，见过太多政客把南国当自家赌场。我不盼你给兄弟们什么好处，就盼你真能做个好总统，把那些吸民脂的蛀虫清出去，把南国带上正道。”
他顿了顿，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却没点燃，只是捏在手里转着：“这个世界就是这样，恶人总在暗处布局，利用人性的弱点搞阴谋诡计，以为把普通人耍得团团转很能耐。”说到这，他突然笑了，眼底闪着江湖老手的锐利，“可他们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关键时刻，命运从来不会偏袒恶人，作恶的终会被自己的算计绊倒，而真心做事的人，好运总会在最险的时候接住他。”
话音落下，姜敏志猛地抬手，用布满老茧的手掌使劲拍了拍张永和的肩膀，力道大得让他晃了一下。
张永和望着姜敏志眼底的真诚，他终于明白，当年天涯旅店的放逐，不是抛弃。
姜敏志将烟蒂按灭在烟灰缸里，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指腹蹭过眼角的皱纹，“我跟高多美拍了胸脯，说辩论会当天，会当着全国观众的面‘揭发’你，把你从天涯旅店出来的那些‘往事’全抖搂出来。”
“他们以为我贪钱，以为我见风使舵，才会把更多底牌亮出来。但你记着，”他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每个字都像砸在地板上，“我姜敏志这辈子没认过怂，更不会拿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当筹码。要我承认你是黑道出身，往你身上泼脏水？除非我死。”
张永和怔怔地看着他，灯光下，姜敏志的头发早已不是当年的乌黑，鬓角的白发像染了霜，连头顶的发量都稀疏了不少。这些年他忙着摆脱过去，竟从未仔细看过这位“姜叔”，那个当年在码头能一个打十个、替他挡刀时眼睛都不眨的男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苍老成了这副模样。
“真的吗？”他的声音有些发涩，“你知道的，李珉豪心狠手辣，高多美更是睚眦必报。背叛他们，你会有危险的。”首山港的蝰蛇帮、岛国的黑樱会，都是李珉豪的爪牙，姜敏志就算在地下世界根基深，也架不住对方联手报复。
姜敏志听了，从烟盒里又抽出一根烟，点燃后仰头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他鼻腔里缓缓溢出，在两人之间缭绕成一片朦胧的雾霭。“危险？我混了一辈子黑道，哪天不是在刀尖上过日子？”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语气突然变得平静，“我这把年纪了，该挣的钱挣过，该闯的祸闯过，早就够本了。”
他抬眼，目光直直地锁住张永和，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锐利，只剩下沉甸甸的期许：“永和，我帮你，不是盼着你当总统后给我什么好处，只是想让你给南国带来新希望。”他顿了顿，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恳求，“你得答应我，不管将来坐到哪个位置，都不能忘了自己是从贫民窟出来的，不能忘了那些被欺辱、被压榨的普通人。你可以狠，可以有手段，但绝对不能成为第二个李珉豪，不能变成自己当年最恨的那种人。”
张永和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想起此刻这位老人为了护他，不惜得罪李珉豪这样的狠角色。他重重点头，声音带着哽咽：“我答应你，姜社长。我绝不会变成李珉豪那样的人，绝不会让你失望。”
姜敏志满意地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辩论会那天，你只管专心应对，背后的事，有我顶着。”烟雾渐渐散去，他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像一头准备迎战的老年雄狮，“至于李珉豪，他想玩阴的，我就陪他玩玩，看看谁能笑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