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雪！”
砰——
碎石泥土迸溅，剑光在地面上劈出一道狭窄深长的剑痕。
剑痕旁，一瞬间扑倒应拥雪的韩轶脸色煞白，半跪在地反手拔剑出鞘，把应拥雪护在身后。
应拥雪也拔出剑，一只手搭在韩轶紧绷的肩膀上，低声道：“我没事。”
韩轶抿着唇，盯着前方化作一团光晕的剑令，没有说话，神情如临大敌。
光晕拉长，幻化成半透明的人形虚影，双目紧闭，无悲无喜，面容看着与方寰有几分相似。
“剑灵？”应拥雪站起身来，“繁虚宫主要杀我？就因为我不肯加入繁虚？”
韩轶依然一声不吭，身影一晃，提着剑朝剑灵冲去！
与此同时，剑灵也已经完全幻化成型，随手一剑把韩轶扫开，再次袭向应拥雪！
应拥雪劈出一剑，剑光相撞，爆发出一阵强烈的罡气，她借着罡气飞身倒退，与剑灵拉开距离，韩轶趁机上前，一阵劈头盖脸、不管不顾的攻击，硬生生把剑灵对应拥雪的袭击截断。
韩轶的剑法向来以稳重沉厚为主，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凶狠暴戾，仿佛恨不得拉着对方同归于尽。
应拥雪都吃了一惊，但也没有半点犹豫，一边躲开剑灵劈来的剑气，一边默契地配合着韩轶，见缝插针捅一剑。
剑灵完全不管韩轶，顶多在他攻上来时把他挡开，执着于攻击应拥雪。
幸而它只有方寰本身一分力量，两人还能和它周旋一会儿。
如果是方寰亲自来，恐怕他俩挡不了几剑，便要当场出局。
呼啸剑风扫得周围草木沙沙摇晃，森冷剑光你来我往，周围的小型野兽纷纷躲着他们，跑到远方。
缠斗了一会儿，剑灵始终未落下风，反倒是韩轶为了挡下杀招，身上多了好几道血痕，素净白衣都氤氲开大片的血色。
“这样下去不行，”挥剑间隙，应拥雪冷声道，“它不知疲倦疼痛，再拖下去对我们更加不利！找机会跑！”
韩轶终于开口说话了：“好。”
应拥雪剑招刚一变换，远方忽然飞来十多道人影，没有加入战局，而是落在瀑布上方的大岩石上，绣着繁虚宫纹样的衣袍在风中翻飞。
“韩轶！”为首的大弟子冷喝一声，眼里既有嫉妒，又有一丝扭曲的得意，“宫主指名要抓那女人，你不赶紧把她抓了送到宫主面前，还护着她作甚？”
话音刚落，一道狠厉剑光便朝他照脸劈来！
大弟子急忙拔剑劈挡，剑气轰地炸开，霎时把一群人掀得人仰马翻。
一身湿淋淋地从水里爬起来，大弟子气急败坏，几乎要破音：“好好好，你要为一个女人叛出繁虚是吧？那就休怪我不顾同门之情！都给我上！活捉应拥雪，就地格杀韩轶！”
“是！”
一群繁虚弟子齐刷刷提剑跃下。
然而他们的身影刚落到一半，下方忽然升腾出一片浓郁的黑雾，黑雾翻涌，化作一张张狰狞怨毒的脸，直接迎上他们！
韩轶和剑灵的剑光之外，应拥雪早已召唤出招魂幡。
“怨魂厉厉，因果未尽，赐汝鬼律，恩怨了清！去——”
这群繁虚弟子正是先前在此处残杀修士的人，亡魂被招魂幡赋予鬼道因果律，以燃烧魂力为代价，实力暴增，有仇报仇。
繁虚弟子们脸色陡然发青，半空中猛地拧腰抡剑，狠狠朝黑雾砍去！
剑光落在黑雾里，把黑雾劈砍得乱七八糟，但下一瞬，雾气重新凝聚，狰狞的鬼脸分毫未损。
一只只冰冷枯瘦的手从黑雾中伸出，抓住繁虚弟子，往雾气里拖。
“救命！救命！烁师兄救我！！”
“啊啊啊！是方烁让我杀你的！不关我事！！”
“啊啊啊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繁虚弟子们被拖进黑雾里，狰狞鬼脸恶狠狠地啃着他们的血肉。
而瀑布上方，见势不妙的大弟子刚要趁乱跑掉，突然水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用力一拽！
哗啦——
他面朝下摔在水里，不断挣扎着，但水里伸出的手越来越多，抓着他的脖颈、四肢，摁住他的后脑勺，硬生生把他溺死在浅溪中，又抓住他的魂魄，撕咬啃食。
黑雾里逐渐多出血色，手握招魂幡的应拥雪双眼巩膜也开始变黑，神魂仿佛随时要从躯壳里出来，整个人透出丝丝鬼气。
一阵风掠过，朝应拥雪劈来的冷光被另一道剑光截止，残余剑光迸溅，擦过韩轶的脸颊、脖颈、手臂，扯出一串细小的血珠。
韩轶完全不理会自己身上的伤，反手给应拥雪打了几个定魂诀，把她往肩上一扛，全力往远处飞去。
剑灵追上前来，然而黑雾还没散去，怨魂们拖着仇人的尸体挡在剑灵前，用最后的余力帮应拥雪他们拦下剑灵。
这是他们对应拥雪的报答。
韩轶的速度很快，几个呼吸间便掠过一座山，全速飞了小半个时辰，确定剑灵追不上来，才逐渐放慢速度，落在深谷里。
深谷里并不漆黑，一大片水草发着淡光，成为谷底的天然光源，不算很明亮，但也能看清周围。
韩轶刚把应拥雪放下来，自己便踉跄了一下，喷出一口血。
“韩轶！”应拥雪赶紧撑住他，摸出一瓶回灵丹给他塞嘴里。
韩轶吃了回灵丹，一时半会儿说不出话来，却坚持站着把身上的繁虚宫弟子袍给脱了，换上应拥雪给他买的衣服，再用符箓把地上的血衣烧成灰烬。
直到此时，他才卸去最后一口气，整个人脱力往下倒。
应拥雪微微屈膝，手臂从韩轶膝下一抄，把他整个人横抱起来。
“拥……”
“闭嘴，调息。”
韩轶老老实实安静调息，应拥雪抱着他在周围找了个山洞，躲了进去。
应拥雪把韩轶放下来，在周围搜寻一番，宰了几只闻着血腥味过来的蛇虫，布下迷阵，才又回到山洞里。
韩轶坐靠在山洞石壁上，闭着眼，深邃冷俊的脸上满是疲惫。
“韩轶，”应拥雪在他跟前蹲下来，伸手把他凌乱的额发拂开，“你有点不对劲。”
从剑灵现身的那一刻开始，韩轶的情绪就很不对劲，太过紧张焦虑，简直像是应激了。
韩轶缓缓睁开眼，幽深双眼凝视了应拥雪片刻，才轻声道：“我不知道。”
应拥雪又给他塞了一颗丹药，什么也没说，静静等他往下说。
“……我总觉得，像是噩梦重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很害怕，总觉得你会死在剑灵手里，我一个不留神就会看到你的尸体……拥雪，我好像会害死你……”
应拥雪素白指尖轻拂，把韩轶的泪擦去，伸手抱着他的脖子，“冷静下来，韩轶，这里是考场，我不会死。就算在外面，我有师父，有师兄，还有你，我也不会轻易被杀死。”
韩轶抿着苍白的唇，抱紧应拥雪，把脸埋在她颈窝里。
山洞里久久无声。
……
此时，混沌灵地某处，站在低缓山丘上的司律警觉地抬起头，望向远方。
在他旁边，甄可爱和温绒猫猫正拴着一只穿山甲模样的混沌妖兽，逼它挖深埋在泥土里的草药，玩得不亦乐乎，周围一望无垠，除了他们便没有其他人踏足。
但司律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人在窥伺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