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周六中午。金尊KtV，胡拥军召开全体股东会议。所谓全体，也无非就四个人：胡拥军、黄艳、许瑛、章哲立。四人都感到新鲜，神情带着愉悦和兴奋。黄艳把歌厅近一个季度来的经营情况简单做了汇报，拉拉杂杂一大通话归结起来一句：歌厅赚钱了！黄艳顿一顿，宣布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根据董事长的指示，把一个季度以来的十万元利润全部拿出来分红！”话音未落，一片热烈掌声。一个季度有十万元的利润，实在是太可观了！按照股份比例：胡拥军得5万元，黄艳得3万元，许瑛得1万元，章哲立得1万元。这太振奋人心了！章哲立激动得心脏扑通扑通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心里反复计算着赚钱速度，太惊人了，实在是喜出望外啊。按照这个速度，一年零三个月就能全部回本，之后就是纯赚了。以后每季度分红一万元，等于一年白得四万元的收入，靠，比上班工资还高出许多么！按照这个速度，几年后自己也要成这个城市的一个小土豪了！买房、买车统统不是问题呀。父母亲一辈子省吃俭用，也不过攒下十万来块钱，而自己只需要两年多就够了。他越想越得意，这笔好买卖总算是让自己给抄上了。
胡拥军摆摆手示意大家停止鼓掌，说道：“同志们，这只是刚开始，今后金尊的发展势头还要好，赚钱的速度还要快！”大家又猛烈鼓掌。胡拥军表面装出一副见惯大场面、大世面的平静模样，其实内心也是按捺不住、激动不已。难怪现在全民皆商，做生意赚钱真是来得太快了！今后自己也是一年赚几十万的老板了。他被事业的出奇顺利和一片掌声搞得飘飘然，这种感觉实在太受用了。他“咳咳”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黄艳还有具体的事情要和大家商量。”黄艳接过话说道：“现在金尊呢一共雇了两个人，一个是打扫卫生的阿姨，一个是男服务生。日常呢就是我们三个人。人手不够，忙不过来。男生要负责酒水、饮料等物资的采购，上下货帮忙搬运。我和他两个人要照看5个包厢和大厅，当然他主要是做服务生，我做收银入账、陪酒，但人手不够，难免交叉。有时候服务不周到，有的客人要骂人。也难怪，人手太少。我想，要么再招一个文员之类的，男女不限，晚上帮助服务上照看一下，兼职个出纳，跑跑银行，收个款、存个钱、转个账之类的简单杂事。其实白天都不大需要坐班，主要是晚上客人多，服务上要多个帮手，收的现金可以第二天再去银行入账。”
其他三人都听明白了，说来说去就是要再招个人。胡拥军是个甩手大掌柜，不管具体事，没意见。许瑛歌厅来的最少，基本就是做财务投资的，更不会有意见。
黄艳看看章哲立。章哲立说道：“这个招人的事当然是没意见，该招就得招，否则服务跟不上，时间长了，‘金尊’这块牌子就砸了。不过我想问一下，新招来的人兼职出纳，那会计是谁兼的？”
黄艳说道：“哦，会计呀，这个咱们兼不了。会计做账都要依据财会准则来，有规矩的。现在的兼职会计是胡董推荐的一个朋友，专门帮人代账的。一年给个一千八百块钱，比招个会计坐班省钱多了。”
“哦哦，这样啊，那就好，我没有意见了。”章哲立答道。
“别只说没意见啊！你们三个有合适的人选也帮助推荐推荐，否则还要去劳务中介挂信息，又要花钱！”黄艳说道。
胡拥军说道：“我好像有个合适的人选，到时推荐给你哈！”
“哈哈，你董事长说合适，还要推荐给我干嘛，你说合适就合适啊，这里你说了算！”黄艳笑道。大家都笑起来。
“晚上金尊我包场哈，大家都叫上自己的亲戚朋友来玩，消费记在我的账上，算我请客！”胡拥军拍着胸脯立即宣布。大家再次热烈鼓掌起来！
市房产集团目前下属有两个分公司和两个子公司。分别是物业分公司、公房分公司，深房建筑公司、深房商贸公司。物业分公司由杨滨分管并兼任经理，公房分公司由周福康分管并兼任经理。深房建筑公司是独立子公司，专门做建筑施工板块业务，主要靠开发条线分一点项目干，由王荣坤分管，深房商贸公司是集团下属专门进行三产服务的贸易公司，一共十来个人，也由王荣坤分管。
周一上午，吴帆青陪陆自明一起到物业分公司维修科报到。吴帆青本来准备了一堆的话来开导陆自明，她很清楚这次人事调整的来龙去脉，正常调岗的背后是政治打压。自己对陆自明的境遇深感同情，一个外地来的年轻人，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要站稳脚跟是多么不容易啊！心里虽然也暗暗为他抱不平，可也不敢出头为他说些什么，到底人微言轻，许多话不是自己能讲的。他自己多少也知晓这背后的内幕，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能有什么力量与之抗衡呢？看到陆自明，觉得他的精神状态还好，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略感放心，准备好的话一时也无从说起。多说无益，只能靠他自己消化成长吧！
经过周末的自我调整，陆自明的精神状态已经恢复平静。许多事情必须正视，许多困难必须硬着头皮顶住。伟人说过：“人长了个头，头上有块皮，歪风来了，就要硬着头皮顶住。”这就是人生，也是自己没有选择的选择。周末他去了图书馆，那里像是他的精神栖息地，遇到烦恼或者问题时，总能给他最好的心灵疗愈。他读了大量政治人物书籍，又查找了一些关于物业管理方面的专业书刊，还专门到建筑书店去买了一本最新版的《建筑维修定额》。既然去物业是没有选择的选择，那么横下一条心，也要把这条路走好。通过学习，增加了一些感性认识。对于维修工程，相比新建工程来说，管理的难度要简单许多。体量小，分部分项少，没有新建工程那么复杂。套用定额的版本虽然不一样，但工程决算的原理是一样的，直接成本无非是人、机、料的组价，再加上管理费。他略略感到宽心，对于做好新岗位的工作有了信心基础。
市房产集团物业分公司承担着市区主要住宅小区的物业管理工作，下辖中心城区大大小小近百个小区、片组的物业，服务几万户居民群众。办公地点在环城西路上，是一座三层的办公楼，有个独立的院子。
吴帆青带着陆自明来到物业分公司三楼常务副经理蒋水根的办公室。蒋水根非常热情，赶忙让座，又沏了两杯茶。吴帆青简单介绍两人认识。
蒋水根说道：“小吴主任，你还亲自把人给送过来呀！辛苦辛苦，这次集团派小陆过来，真是帮我们大忙了！”
吴帆青笑道：“蒋经理，集团这次安排优秀的工程管理人才来你们物业，杨总面子大么，王总也是忍痛割爱呢。”
“是的是的。我都听杨总说了，小陆的简历我们也看了，虽然工作时间不长，但是正经八百的高材生，感谢你们党办的大力支持啊！”蒋水根客套道。
“哪里呀，是领导们的决策，我们跑跑腿而已。小陆的工作你们都安排好了吧？”吴帆青问道。
“早安排好了。分公司现在这个大楼里有四十来个人，主要是三个科室：综合办、收费科和维修科。综合办在三楼，保障分公司后勤的，有五个人；二楼是收费科，有二十多个收费员，负责物业管理费的收缴工作；一楼是维修科，负责物业的报修、现场踏勘、工程实施以及最后的决算工作，有十来个人。外面还有以小区、片组为单位的大大小小二十几个管理站。”蒋水根如数家珍，继续说道：“现在维修科的工程管理人手很紧，维修不及时或者维修工程不满意，又会导致收费困难，一环扣一环，两个科室经常互相推责，我们也是头大。集团么，有事情一个板子就拍到分公司头上，我们压力山大呀！”
吴帆青听着蒋水根唠唠叨叨，估计闲扯下去没个完，找个话缝，起身说道：“蒋经理，我那边还有事，先回了。人呢，我给你们送到了，怎么用就听你的安排了！”
“哦哦，这样啊，小吴主任不留下来吃个便饭吗？本来我叫综合科安排了个便饭呢！”蒋水根客气道。
“不了，那边还有工作。你知道，我们主任借调去市建委了，我那边事情确实多。下次吧！”
“那好吧！你以后就是集团的党办主任了，可要多想着我们物业一点，物业条线事多人少，每天都是婆婆妈妈、鸡鸡遭遭的一堆事！”蒋水根说道。
“哪里呀，我就是个天生当兵干活的命！不出差错就谢天谢地了，年底部门考核，你们帮党办分数打高一点哈！”吴帆青笑道。
“一定！一定！我送送你！”
送走吴帆青，蒋水根把陆自明领到一楼维修科姚科长的办公室。姚科长五十多岁的年纪，正在讲电话，看到他们进来赶紧匆匆挂掉电话。
“老姚！这是集团派下来的小陆，大学生，学建筑工程的。你们不是一天到晚喊人手不够吗，派个高材生给你！”蒋水根大声说道。
“哦哦，蒋经理，人来了就好。活这么多，你不派人给我，又要马儿跑的快，又要马儿不吃草，我哪里有这个本事！”姚科长发牢骚道。
“小陆，这个是姚科长，以后你归他管，工作听他的安排！”蒋经理对着陆自明说道。
“哦，好的，蒋经理，我会好好干的！姚科长好！”陆自明跟姚科长打了个招呼。
“老姚，人我交给你了，以后不要再跟我烦人手不够、人手不够的事了！”蒋水根说道。
“你当我高兴跟你烦啊！活多人少，你把我劈开也没用！活干好了，还不是为你当领导的干啊！”姚科长和蒋水根说话也很随便。蒋水根拍拍陆自明的肩膀，转身回办公室去了。
姚科长的办公室是一间大办公室，有五张办公桌。姚科长单独一个办公桌放在靠窗的角落，另外旁边两两相对摆放了四张桌子。姚科长指着中间一张空的办公桌说道：“小陆，以后你就坐这里。其他还有三个人，你对面这张桌子是汤师傅的，他做维修工程决算的，还有几个月要退休了，你以后顶他的班。你背后是王师傅和曲师傅，负责维修工程的现场工作的。隔壁几间是几个工人师傅的办公室，负责接待报修和上门踏勘维修的。”姚科长跟他介绍了维修科的基本情况，又说道：“这两天你先跟着汤师傅他们到现场多跑跑，空了桌上有一些定额书，你先学习学习。这个不复杂，你一个大学生，学起来很快的。关键是要跟工程现场情况对应起来，腿脚要勤快，坐在屋子里做决算是做不好的！”
“哦哦，好的，姚科，我知道的。”陆自明答道。
这时，姚科长桌上电话又响了，他接起自顾自讲电话，不再跟陆自明唠叨什么。
陆自明坐在办公桌前，拿出一本新的笔记本，翻看起维修定额等书籍。陌生的环境给他一种拘束感，整个物业条线的工作与房地产开发条线相比，给人感觉就是嘈嘈杂杂的。既来之则安之，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他不禁想到，人生有多少这样的开始呢？譬如坐公交车吧，每一个到站的终点，其实又是一个新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