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这下更来了劲头,屏着气紧盯着水面,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惊走了水里的鱼。又过了约莫半个钟头,何锋手里的鱼竿忽然弯了个漂亮的弧度,像一弯新月,手里传来明显的拉力,带着沉甸甸的坠感。他心里一喜,不敢怠慢,稳稳地往回收线,指尖感受着鱼的挣扎,慢慢将鱼遛到岸边——这次是条比刚才稍大些的鲫鱼,巴掌长短,鳞片在夕阳下闪着莹润的光,尾巴一甩一甩的,活力十足。
而马欣那边却没了动静,浮漂像被钉在水面上似的,纹丝不动,连一丝涟漪都没带起来。她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又换了块鱼饵,把鱼钩重新抛进水里,眼神却忍不住往何锋的鱼桶瞟了瞟。
太阳渐渐西斜,把半边天染成了金红色,河水也跟着泛着金波,波光粼粼的,像谁在水面撒了一地碎金子,晃得人睁不开眼。何锋数了数鱼桶里的收获:两条小鲫鱼,一条稍大,一条稍小,还有条银光闪闪的白条,在桶里摆着尾巴吐泡泡。马欣那边的桶里,只有一条手指头长的麦穗鱼,孤零零地在水里转着圈,显得有些可怜。
“看来还是我略胜一筹。”何锋笑着扬了扬下巴,语气里带着点藏不住的小得意,晃了晃手里的空鱼竿,“说好的谁赢了请汽水,可别忘了啊。”
马欣撇了撇嘴,却没反驳,看着自己桶里那条小鱼在水里游来游去,眼底反倒漾起笑意:“行吧,算你厉害。汽水就汽水,回去路过街口小卖部,我给你买橘子味的。”
何锋笑着应了,蹲下身把鱼一条一条小心翼翼地从桶里捞出来,手掌轻轻托着,走到河边慢慢放进水里:“本来就是来放松心情的,鱼还是让它们回家找妈妈吧。”
小鱼一入水,立刻摆着尾巴,“嗖”地一下扎进深处,搅起一圈圈涟漪,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两人收拾着渔具往回走,鱼竿扛在肩上,鱼桶晃悠悠地挂在手腕上。晚风带着河水的潮气吹在脸上,凉丝丝的,刚才蹲久了的疲惫仿佛都被这风给吹散了,心里轻快得像揣了片羽毛,连脚步都带着点雀跃。
“今天可是我堂堂正正赢了,汽水可不能赖账。”何锋侧头看了马欣一眼,故意又提了一句,眼里闪着促狭的光。
马欣白了他一眼,嘴角却弯着:“知道了知道了,忘不了。不过这不算完,下次咱们换个地方钓,好好再比试一场,我肯定能赢你。”
“随时奉陪。”何锋笑得更欢了,指了指前方,“这都快天黑了,咱去吃饭吧?我知道有家馆子,上次去吃的红烧肉特别地道。”
马欣点了点头:“是不是上次你说的那家‘老街小馆’?我记得你念叨过好几次。”
“就是那家。”何锋点头,“老板厨艺确实不错,除了红烧肉,醋溜白菜也炒得特别香,配米饭绝了。”
两人说着话,脚步轻快地往饭馆方向走去,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并排投在地上,像幅温馨的剪影。
日子像矿道里慢悠悠的牛车,轱辘碾过铁轨,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不紧不慢地往前挪着。转眼过了小半个月,赵辞已经彻底成了姜虎手下“得力”的教授,每天穿着沾满煤尘的工装,跟着下井查看岩层的走向、分析矿石的成分,笔记本上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表面上对煤矿的事越来越上心,仿佛真的沉下心来搞研究。暗地里,他却将张川借着送水、递工具传出来的消息——哪个仓库的守卫换得勤、哪条巷道的巡逻有间隙——一一记在心里,再趁着给设备做保养的由头,悄悄写在薄纸片上,藏进预先凿好的机器夹缝里,只等外面的人来取。
这天下午,姜虎叼着烟卷,烟丝烧得滋滋响,一脸“器重”地拍着赵辞的肩膀:“赵教授,刚在东边的新巷道里挖出点稀罕东西,黑黢黢的一块,带着点金属光,硬得能划开石头,弟兄们都不认识,你学问大,给掌掌眼?”
赵辞点点头,推了推鼻梁上沾着煤屑的眼镜,刚要迈步,张川却像影子似的悄悄凑到他身边,温热的气息拂过耳畔,声音压得比矿道里的风还低:“赵辞,你先跟着去看矿石。我记得西边废弃的绞车房,昨天晚上就想去瞧瞧,结果碰到巡逻的,没敢靠近。今天那边换岗,我去探探,说不定有发现。”
赵辞心里一紧,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布料被捏出几道褶皱。他对张川向来是百分之百信任,知道他行事稳妥,不会贸然冒险,却还是忍不住偏过头,用眼角的余光飞快扫了他一眼,低声叮嘱:“记住,千万要先顾着自己的安全,别硬来。要是情况不对,立刻撤回来,听见没有?”
张川只重重一点头,喉结动了动,没再多说,转身就往工具房的方向走。矿灯的光束在他身后摇曳,将他的影子投在潮湿的岩壁上,忽长忽短,透着股沉稳的利落。
姜虎眼尖,瞥见张川没跟上来,眯了眯眼,烟卷在指尖转了半圈,烟灰簌簌落在地上:“哎,张川怎么没跟着?他不是你寸步不离的保镖吗?”
赵辞早有准备,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抬手理了理衣襟:“姜局长您是不知道,平常张川总跟着,寸步不离的,这几天我实在觉得别扭,跟他说了两句,让他别总跟着,许是闹了点小脾气,就没跟来。年轻人嘛,性子直,您多担待。”
姜虎“哦”了一声,吐出个烟圈,也没多想——这阵子风平浪静的,赵辞每天下井、记数据,看着老实得很,张川在不在身边,似乎也没什么打紧。他摆了摆手,烟卷往地上磕了磕:“行吧,那咱们先过去看看那矿石,说不定是什么宝贝呢。”
两人一前一后往新巷道走,矿道里的风带着煤尘的味道,呛得人喉咙发紧,吹得头顶的灯泡轻轻摇晃,光影在岩壁上跳着杂乱的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