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川拧开碘伏的瓶盖,用棉签蘸了点药液,小心翼翼地往赵辞额头的擦伤处涂。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瓷器,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其实伤口很轻,只是蹭破了点皮,渗了点血珠,可在张川眼里,却像是多大的伤似的。
赵辞毕竟是个常年待在书房的文化人,皮肉嫩,被药液一激,忍不住微微缩了下脖子,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瑟缩。他看着张川那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嘴角忍不住勾起,笑出了声:“我现在都是大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孩,这点小伤不算什么,你不用这么小心的。”
张川抬眼瞅了他一下,眉头还皱着,语气带着点自责:“你从小就没受过这些伤,细皮嫩肉的。这次要不是我反应慢了点,没护好你,你根本不会受伤。”刚才姜虎的人动手时,他虽说是挡在了前面,可混乱中还是有个碎瓷片溅到了赵辞额角,这让他心里一直憋着股劲。
赵辞轻轻摇了摇头,伸手按住他拿着棉签的手,认真道:“这件事跟你没关系,都是姜虎的错,是他蓄意找茬。你能护着我,我已经很感激了。”
张川没再说话,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很快就给赵辞处理完了伤口,还细心地贴上了块小小的纱布。他刚想站起身收拾东西,身上的痛意却突然涌了上来——刚才打架时被人用棍子抡在了后背上,当时只顾着护着赵辞,没觉得多疼,这会儿缓过劲来,那股钝痛就像潮水似的一阵阵往上冲。他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眉头紧紧拧在了一起。
赵辞眼尖,立刻看出了不对劲,连忙问道:“你是不是也受伤了?快坐下,我给你上药。”
张川咧嘴笑了笑,摆了摆手:“我没事,皮糙肉厚的,这点小伤不算啥,一会儿自己找药擦擦就行。”
他说的是实话。以前在部队里摸爬滚打,比这重得多的伤都受过,破皮流血简直是家常便饭,哪会把这点疼放在心上。
可赵辞却不这么想。他清楚地记得,刚才若不是张川像座山似的挡在他身前,那些拳头棍棒早就落在了自己身上,后果不堪设想。他拉着张川的胳膊,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张川,别逞强了。你给我收拾好了伤口,我也得帮你好好看看。快坐下,把衣服脱了让我瞧瞧。”
张川看着赵辞眼里的认真,那目光亮得像淬了火的钉子,知道自己再推辞只会让他更担心,只好依言在床沿坐下,慢慢褪下了沾着尘土的外套。粗布衣裳摩擦着后背的伤处,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后背上那片青紫的瘀伤在昏黄的灯光下看得格外清晰,边缘还泛着乌黑色,像泼在皮肉上的墨,触目惊心。
赵辞的眉头瞬间蹙了起来,拿起药瓶的手都带着点颤——白天只看到张川手臂上的擦伤,竟不知他后背伤得这么重。瓶里的药膏是他特意托人买的上好金疮药,此刻拿在手里却沉甸甸的,像攥着块冰。
张川还想开口说“这点伤不算什么”,赵辞已经站起身,转身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棉布,又倒了半盆温水,显然是铁了心要给他处理伤口。
“别犟了。”赵辞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执拗,“你要是不处理,明天疼得动不了,谁来帮我?”
张川实在熬不过他,只好不再坚持,抬手慢慢脱掉上衣。陈旧的布衫滑落,露出的脊背算不上宽厚,却结结实实,只是此刻布满了伤痕——除了后背上那片新添的青紫,肩头还有道浅褐色的疤痕,像是被利器划过;腰侧也有块凹陷,一看就是旧伤。他今天虽然把那几个来寻衅的人都打跑了,自己身上也添了不少新伤,新旧交错,看得人心里发沉。
赵辞拿着棉布的手顿在半空,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他早知道张川过得不易,却没想过会是这样——这么多伤,有的看着年头不短了,想来这些年他定是遭了不少罪。可就是这样,刚才他还忍着疼,先给自己处理手臂上那点微不足道的擦伤。
赵辞深吸一口气,蘸了温水的棉布轻轻按在张川后背上,动作放得极轻,生怕弄疼了他。药水碰到破皮的地方,张川还是忍不住绷紧了脊背,却硬是没再吭一声。
赵辞一边上药,一边留意到那些旧伤。有的像是被棍棒打的,有的像是摔在硬物上磕的,纵横交错,像刻在骨头上的印记。他第一次给人处理这么重的伤,手法确实生疏,药膏涂得不均匀,偶尔碰到张川的疼处,对方肌肉一缩,他就赶紧停手,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
张川感觉到背后的动作慢了下来,甚至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背上,烫得他一怔。他回过头,就见赵辞低着头,肩膀微微耸动,睫毛上挂着水珠——这个平日里冷静自持的男人,竟然掉眼泪了。
“你怎么了?”张川有些无措,想回头却被赵辞按住。
“没事。”赵辞的声音带着点哽咽,却还是固执地继续上药,只是动作更轻了,“快好了。”
他强忍着喉咙里的涩意,把药膏仔细涂匀,再用棉布轻轻按揉,让药性渗进去。虽然手法生涩,额头上都渗出了薄汗,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认真。
过了几分钟,赵辞终于直起身,把药瓶收好,低声道:“药上好了。这几天别沾水,也别太用力。”
张川穿上衣服,看着他红红的眼眶,心里暖烘烘的,故意打趣道:“你现在终于‘大功告成’了,明天就能去矿上上班了。有我在,定能好好护着你。对了,今天的实验是不是成了?”
赵辞摇了摇头,神色凝重起来:“没那么简单。姜虎虽然松口让我去上班,心里肯定还防着咱们。他那人疑心重,绝不会轻易信人。你明天去汇报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别露了破绽。”
张川点了点头,拍了拍胸脯:“赵辞,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都记着呢。”
赵辞还是不放心,又叮嘱了几句,才道:“我还要再看看煤矿的图纸,琢磨琢磨巷道的结构。你刚上完药,先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