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湖影中，我和顾悦灵相对无言。
我们沉默了很久，直到巡逻的保安发现了我们。
“那边的小情侣，注意安全，不要离湖那么近！大晚上搁这儿殉情呢？”
保安对我们喊话，内容多少有点喜感了。
我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快半夜十二点，于是对顾悦灵说：“悦灵，陆漓她可能在气头上，可能过两天就好了。别太担心，咱们今天先回去吧。”为了缓和她的情绪，我又加了一句：“要是再不走，保安大哥该以为我们真要殉情了。”
“要不……”顾悦灵似笑非笑地说，“干脆殉情算了？”
“……”
“……”
没等我想明白顾悦灵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突然朝远离湖面的方向跑了起来。
“悦灵？”我在后面喊她。
顾悦灵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冲我笑道：“陆然哥，走吧！还真准备殉情？”
我感觉自己被她摆了一道，有些尴尬地追了上去。
我们一路奔跑，穿过林荫道，穿过栀子花香弥漫的公园，把一切美景抛之脑后，却抛不掉路灯下一句跟随的阴影。
到了公园正门，我们喘着气，互相偷瞄对方的表情。
顾悦灵看上去很镇静，陆漓的事就好像没怎么影响她的情绪一般。越是这样，我反倒有些拿不准了。
没错，顾悦灵给人的印象就是稳重睿智、行事有张有驰。可我清楚，那些都是她对外的伪装，真实的她，其实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压抑着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现在在伪装呢？
“悦灵，宿舍已经到门禁时间了吧？要不，去我家吧？”我放心不下，邀请顾悦灵去我家。
顾悦灵捋了捋奔跑时被风吹散的头发，捋完以后，还顺带走到我跟前，拨了拨我的刘海。她边拨边说：“陆然哥，你忘了吗？我还有家里的麻烦需要处理呢。我今天必须得回家一趟。”
顾悦灵拨刘海的动作，着实有些暧昧。我不知道她是故意还是无意，她的指尖几乎贴着我的额头，拨完刘海后，甚至还顺带摸了摸我的脸颊。
她这是怎么了？
“悦灵，那我叫个车，送你回家吧？”等顾悦灵拨完刘海，我对她说。
“不用。”她收回手臂，“要是我爸妈看到你送我回去，就更说不清楚了。”
“太晚了，我不放心。我们打一辆车，你在小区门口下车，到时候我不下车，总不会被发现吧。如果被撞见，你就说是拼车的。”我坚持。
顾悦灵见我态度强硬，只能同意。
于是，我们坐车先去了顾悦灵家所在的小区。一路上，我们都没怎么说话。顾悦灵把车窗开了一半，任凭风吹散她的长发。我闻着她的发香，心里五味杂陈。
顾悦灵明明就在身边，到此刻我却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
这种感觉在到了顾悦灵家所在的小区、看到她下车和我道别的时候越发强烈，以至于我突然决定也跟着她下车。
“陆然哥？”顾悦灵有些诧异地看着我。
“我送你到楼下吧。”我说。
“不用。我这么大一个人，还能在小区里走丢？再说，这边到处是监控呢。”顾悦灵婉拒了。
“那你等会儿回家，准备怎么和爸妈说？”我担心地问。
“该怎么说就怎么说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转专业的问题闹矛盾了。”顾悦灵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回去以后，有什么进展可得及时联系我。”我叮嘱道。
“别担心啦。”顾悦灵反倒安慰起我来，“你就好好回去睡一觉。我手机也没什么电了，可能回去以后也不方便用手机。放心，没事的。如果真到了离家出走的地步，我就去找你呗。”
“……”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回去吧。别让司机师傅等着。”顾悦灵推着我上车。
我不情不愿地坐上车，透着车窗，担忧地看着顾悦灵。
“陆然哥，再见。”顾悦灵朝我挥手。
司机师傅踩着电门，车子开动了。车窗外，顾悦灵的身影越来越远。
她看上去孤零零的，有一种说不出的清冷。
等再也看不到顾悦灵的身影后，我立刻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
我：悦灵，加油。
顾悦灵秒回了。
你的灵儿：放心吧，陆然哥。
你的灵儿：好好休息，晚安。
为了不显得油腻，我回了个晚安的表情，便没有再打扰顾悦灵。
回到家，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闭上眼，湖中公园发生的一幕幕就涌上脑海，像放电影一般来回播放。
我的内心是有愧的。
一来，自己对不起陆漓。
今天是我们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对话，我不但没有珍惜这个机会，反而和陆漓吵了一架。陆漓已经表明了断绝关系的态度，就算我不认可，也不该用说教的态度和她交流，说教只能断绝我们交流的渠道，对解决问题更加无益。
二来，自己对不起顾悦灵。
回想起来，在陆漓拆穿我们谎言的瞬间，自己下意识地只想着去解释，而完全忽略了顾悦灵的感受。
仔细想来，当我说出“陆漓，你听我解释。为了防赵成志，我和顾悦灵在假装交往，今天是张玮玮非要玩国王游戏，赵成志也在，我们只能装下去，没想到被她拍下来了……”这番话的时候，顾悦灵的表情里难道不是透着一丝失望吗？
我该解释的明明应该是为什么不告诉陆漓，而不应该是我和顾悦灵的恋爱关系的真假。
越想我越对自己生气，甚至都觉得自己根本就是个渣男。
一直纠结到后半夜，我才朦朦胧胧睡去。第二天临近中午，我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给我打来了电话。
“喂？”
“您好，冒昧打扰您，请问是陆漓的家长吗？”
听到“陆漓的家长”几个字，我瞬间就清醒了。对方的声音是个女声，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我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就下意识地担心是不是陆漓出了什么事。
“我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我问。
“我是顾悦灵的妈妈，陆漓的电话打不通，所以冒昧问一下您，我们家顾悦灵是不是和陆漓在一起？”
什么？
我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念头——难道顾悦灵离家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