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星轧钢厂钳工车间，六级钳工陶玉华正在发愁。
近来厂里组织安全大巡查，他们这些中级钳工个顶个地忙。
可眼看自己工作都忙不完的时候，领导打招呼说让她帮市纺织厂做一个精密零件。
对方送过来一张图纸，很多地方标注得不够准确。
有心自己去一趟吧，一来一回至少耗费三个小时，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要是能找个人能替自己去一趟就好了。”
她想到一个主意，自然而然看向自己的徒弟于萍，随即又是摇了摇头。
还只是一个学徒工，去了也不当什么事。
可惜自己其他几个徒弟，要么被调去支援兄弟厂了，要么手里也有忙不完的活。
正想着，陶玉华目光从于萍身上很快移到了不远处的江辰身上。
江辰有三级工的水准，帮自己去纺织厂修正一下图纸应该没问题。
让他和于萍一起去，也正好给年轻人创造接触的机会。
她已经不止一次听人说，于萍把自己的菜分给江辰的事了。
作为过来人，他能看得出来，这两人之间肯定有点意思，作为长辈是应该撮合一下。
陶玉华立刻为自己这个想法高兴起来，当即招呼正在忙碌的于萍，让对方去把江辰给自己叫过来。
于萍对于师父的吩咐，当然是乖乖照做，很快把江辰叫来，两人一同站在了陶玉华面前。
江辰这边是刚给李武阳做了针灸回来。
在又带着江辰习练了一遍洪拳的招式后，李武阳倒是比前一天平静得多了。
大概在他看来，江辰的确不是练武的材料，有了这样的想法，对江辰也就没有任何期望，行为举止间不免有些应付了事的意思。
对此江辰虽能理解，但心中不忿下还是默默问候了对方一番。
老帮菜，不用你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看我明天不惊掉你一双老眼。
听陶师傅说要自己帮个忙，江辰是想也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那你赶紧带着于萍过去吧，到了纺织厂提我名字就行。”
陶玉华开口，一贯严肃的脸上此时挂满笑容。
听到她的话，江辰和于萍同时都是一愣。
“师父，我也要去嘛？”
于萍有些不解地开口，觉得自己去似乎也没什么用吧。
“你当然得去，江辰又不是我徒弟，我不好单独支使他的。”
陶玉华脸上笑容收敛，理所当然地开口。
江辰经过最初的意外后，立刻领悟过来陶玉华的用意，心中有些感激起来。
“陶师傅说得对，咱们这就出发吧。”
听到师父和江辰都这么说，于萍觉得似乎也是这么个道理，点点头答应下来。
当即两人也没再磨蹭，带了些测量用的工具，相与着往轧钢厂外走去。
几天下来，江辰已经和保卫科的人混熟了，经过大门的时候，保卫室里的人看到他和一个漂亮姑娘走在一起，纷纷大声起哄出声。
“江辰，身边这是谁啊。”
“上班时间不好好干活，带着人家姑娘干嘛去？”
“不会是去领证吧……”
于萍听到这些话，立刻闹了个大红脸，不知所措起来。
江辰看她这幅样子，当即也起了玩笑的心思，便将众人的起哄全都应承下来。
“去领证，哥几个等着吃喜糖哈。”
这话一出口，急得一旁于萍要动手打他，此举又是迎来一阵起哄声。
“你胡说什么，不理你了。”
于萍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迈开步子疾走离开了。
江辰见状忙追上去，无论他说什么，于萍都不再回应，真的不理他了。
这让江辰心中咯噔一下，一面说好话一面观察她表情，担心她是真的生气。
好在于萍心里也是只羞未恼，只是出于女孩子的矜持，也是有心吓吓江辰，故意做出生气的样子。
“你没真生气对不对？”
江辰跟在身旁说了一会儿好话，看她好看的脸上隐隐似在憋笑，忍不住开口确认。
于萍被看透心思，也没法装下去了，把头转到另一边，轻笑起来。
说起来也是奇怪，刚才那样的场景，若是换成别人说那种话她肯定是要生气的。
但换成江辰，连一点恼怒的意思也没有了，反而是觉得有趣。
“好啊，你果然是装的。”
江辰见状心里也是一松，当即绕到另一边，也故意不依不饶起来。
“好端端一个女孩子，还会骗人了。”
“如实招来，这是跟谁学的。”
于萍被江辰故作严肃的样子再次逗笑。
“谁骗人了，你可别冤枉人。”
于萍一副坚决不承认的样子，一双大眼睛已经笑成了月牙。
两人这样谈笑一阵，倒是相处的愈发自然起来。
于萍，“看样子，你和保卫科的人很熟啊。”
江辰点点头，“是，我下了班会到保卫科做针灸。”
江辰将自己给陈洪智做针灸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听得一旁的于萍连连称奇。
“没想到你还懂中医。”
她突然想到，自己父亲受了伤瘫痪在床，现在还在医院躺着呢，江辰的针灸是不是会有所帮助。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想法不切实际。
连医生都说治好的可能性不大，江辰还能比医生还厉害？
“想什么呢，怎么低着头不说话了。”
听到江辰询问，于萍犹豫了一下，笑着摇摇头。
“没想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还会中医，有点惊讶。”
她进厂这几天，一直不喜欢把自家的事拿给别人说，生怕看到别人露出同情怜悯的目光。
但之所以不和江辰说，倒还不是出于这样一个原因。
自己家虽然不幸，但父亲还活着，江辰的父亲却是已经过世了，还是为了救自己的父亲。
而且据她所知，江辰早年母亲就过世了，如今只剩一个妹妹相依为命。
这更让于萍心中有一种亏欠感。
她担心在江辰面前提父亲的事，会让他想起不好的回忆，干脆主动扯起别的话题。
江辰哪能知道这姑娘片刻间就想了这么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中间搭乘了一路公交车，前后耗费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市纺织厂。
纺织厂这边负责接应的人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以前也学过几年钳工，送到轧钢厂的图纸就是他画的。
听说自己图纸有问题，他还以为派来测量的人能有多大本事，看到江辰二人后不禁怀疑轻视起来。
“你才多大年纪？”
中年男人在听说的确是由江辰重新测量绘图后，忍不住开口询问起他的年龄来。
“今年十七。”
中年男人眉头皱了起来，“学徒工？”
江辰，“严格来说，是的。”
“你俩先等等”，男人脸上不悦愈发浓郁，迈步进屋去打电话了。
红星轧钢厂怎么回事，派个学徒工来，这不是糊弄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