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离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复杂的眼神，只能说：“对不起。”
“道什么歉？”程博言轻扯了下唇，语气很平静，“是我先把你关起来，现在只能算良心发现，你是不是被关傻了。”
贺离摇头，只是隐隐约约有一种预感，如果他和程博言无法更进一步，大概就真的只能渐行渐远。
“我们，就不能保持以前吗？”贺离说完，又自我否定道，“我知道，不能，是我在自欺欺人。”
“在你想清楚前，都别找我了。”程博言好像重新变回那个特别理智的人，残忍画着分割线，“不找我的意思是，不许给我打电话，不许每天发信息，也不能随便见我。”
贺离眼眶瞬间红了一圈：“一定要这样吗？”
程博言垂眸看他，怕他听不懂，语气缓慢解释。
“贺离，昨天我就说过，我想把你关起来，让你的世界里只有我。但你不愿意，对吗？”
“甚至我靠近你，你都抗拒我的信息素，所以我放你走。”
“你不能天天找我，粘我，又不喜欢我，这太折磨我了，是不是？”
贺离听懂了，很轻地点了下头：“好，我知道了。”
他看到门口停着的那辆车上，谢星忱下来，大步走近，观察了一会儿他们俩的表情：“我陪博言坐会儿，曜曜先带你回去。”
“谢谢。”贺离脑子乱糟糟的，深深看了程博言一眼，抓着书包快步下了台阶。
程博言看着他的背影，然后弯腰进了车里，再消失，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谢星忱侧身进门，闻到房间里仍然残留着一股很淡的梨花香：“你们俩，做了？把贺离都吓成哑巴了，头一回见他话那么少。”
“没到最后一步。”程博言坐过去，伸手接过对方扔过来的烟盒，摸了根烟点燃，“他接受不了。”
谢星忱把玩着打火机，分析道：“想想也是，那家伙虽然看起来跟个omega似的，但到底怎么说也是Alpha。信息素冲撞， 本能就会抗拒，很正常。”
程博言慢慢吐了口烟，声音很低：“可能不只是信息素的问题，他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人，也不想改变我们之前的平衡。”
“贺离反应慢，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完全在意料之中。”
谢星忱扫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要是你，现在就应该去研究院，弄个特制阻隔剂出来。双A怎么了，你是学药物研究的，这还弄不出来？”
程博言咬着烟，看向他。
谢星忱分享经验：“以前林曜是Alpha的时候我就咨询过这事儿，也不是完全无解。刚在一块的时候肯定会不适应，稍微辅助一下药剂，等以后习惯了可能也就用不上了，搞不好还觉得挺刺激。”
“那他要是就不喜欢我呢？”
程博言弹了弹烟灰，表情很淡，“两年了，温水都煮成沸水了，结果还是吓得直接跑。”
谢星忱说：“不可能，怎么可能不喜欢。他跟林曜这点挺像的，没怎么被人疼过，所以确定心意会很慢。”
“现在稍微分开一下也挺好，一段时间不见，肯定会想你，到时候就反应过来了。”
谢星忱懒洋洋躺在沙发上，叹了口气：“最近让他住我们那吧，帮你旁敲侧击一下，就是苦了我们这对如胶似漆的小情侣，不能随时随地干柴烈火，你得赔偿我精神损失。”
程博言给他转账，烦闷的心情稍微散了点：“你倒是挺心大，把一易感期的Alpha就这么塞给你老婆了。”
“能怎么办？”谢星忱也笑，“不过无所谓吧，他们俩要在一块早成了，轮得到你我。”
程博言垂眸掐灭烟：“不想了，走吧，去研究院。”
谢星忱陪了他一下午，晚上又找了个酒吧喝了点酒，确定对方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才回了家。
一开门，就看到林曜刚好从二楼下来，习惯性走过去抓着人亲过去：“宝宝，累死了，你是不知道程博言这家伙真能折腾人——”
嘴唇被咬了下，林曜低声提醒他：“贺离。”
谢星忱缓慢反应过来，哦对，家里还多了一电灯泡。
“额......我......是不是不应该在这儿.......”贺离正窝在沙发里吃蛋糕，头一回见两人这么直白的场景，眼神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没事，你继续吃。”谢星忱心理素质非常好的啄吻了两下收尾，退后两步，坦然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你最近休假，就在这儿住，正好曜曜最近不忙，能陪你。”
贺离把蛋糕咽下去，含糊不清道：“你不会在背后诅咒我抢你老婆吧。”
谢星忱伸手拿桌上的水果，笑说：“我没那么小气。”
“你俩喝酒了？”林曜闻到他身上有很淡的酒气，“博言他还好吧？”
听到关键词，贺离猛然抬头，看向此刻唯一的知情者。
谢星忱察觉到他的动作，夸大了一点状况，胡编乱造：“我没怎么喝，他喝得比较多，应该是挺伤心的。不过博言酒量好，最多也就是吐一回就睡，问题不大。”
林曜扫了他一眼，一脸“你继续编”的洞察一切。
贺离眉心已经皱得很紧：“你为什么不拦着他啊。”
“我拦不住啊。”谢星忱一脸无辜，“人家都心情不好了，还不能借酒消愁么，反正人是送回去了，至于有没有什么胃痛，头昏，宿醉，那我就不知道了。”
贺离欲言又止。
“要不，你去问问他现在有没有不舒服？”谢星忱说。
“我.......”贺离想到临走时，程博言说的话，想清楚之前，不要发信息，不要再联络，不要再给他任何希望。
他低下头，闷闷出声：“算了，我不问。”
谢星忱跟林曜对视了一眼，意识到这事儿好像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么简单。
“你是不是怕，更进一步之后和想象中不一样，然后又退不回好朋友的关系了。”林曜试着揣测他的心理，“放不下他，又不确定是不是喜欢，对吗？”
贺离轻轻地点了下头。
林曜提出假设：“那，如果他放下这段感情，以后跟别人在一起，你怎么想？”
“我没想过。”贺离茫然地看着他，重复道，“我没想过。”
虽然以前口中老是嚷嚷着要找漂亮omega，但从前大部分时间都被学习打工程博言填满，根本没有时间去接触别人，对方大概也是。
所以他们在这样朝夕相处里，到底是习惯，还是喜欢，分不清。
谢星忱顺着这话题往下延展：“如果你们俩以后各自有了伴侣，好朋友的平衡势必也会被打破，你们不会再是彼此的第一顺位，恋人才是。”
他顿了顿，更直接一点说：“就像你和曜曜，已经是最好的朋友，但仍然，他会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如果程博言以后也有这么一个人，把他放在你之前，你可以接受吗？”
贺离咬着嘴唇，眼眶再次浸出了一层雾气。
他很难去想象那样的场景，甚至无法模拟，只觉得心脏堵得很厉害。
“一定要谈恋爱吗？”他轻声问，“我可以不找别人，但我不想.....万一跟他谈了不合适分手了，岂不是更糟？”
他和程博言过去的时光太美好，他不想有一分一毫的改变。
只是这个问题，连谢星忱和林曜也无法回答。
毕竟他们俩开始于针锋相对，不会再有比之前更糟糕的状况，所以无法感同身受从好朋友要变成恋人的这道坎。
谢星忱想了很久，只是说：“我们没办法给你答案，只能你自己去选择。”
林曜头一回看他露出这么痛苦的表情，到底心软：“没关系，不是今天就非要想出答案。你要是累了，就早点休息。”
贺离点了点头，头昏脑胀起身，进了次卧。
他躺在床上，小心翼翼点开程博言的对话框，之前的每一天，他们只要没见面，都会互道晚安。
但今天，他不能再发那一句：晚安哥哥。
他偏过头，把自己整个人都埋进枕头里，脑子里却是过去无数个瞬间，还有自己每一次叫他名字时，看过来的表情。
程博言，程博言，程博言......
他低声喃喃：“程博言，我真希望十年后的贺离能在现在告诉我，我的选择没错。”
手指一抖，不小心碰到了对方头像，弹出提醒。
贺离偏过头，看到对话框里的顶端显示正在输入，整颗心都悬挂了起来。
【小甜梨】：是不小心碰到了，不是故意打扰你
五分钟后，才收到对方发来一句语气非常平静的语音。
“没关系，我没有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