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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绵绵,淅淅沥沥

京畿城中,空无一人

大街上,陆孚和裴子衿二人撑伞并排行走。

裴子衿担心裴嗣音,他缓缓开口问道:“这段日子,嗣音可还好?”

陆孚抿唇一笑,笑意不善,“音儿一切安好,请督主放心。只是,不知昭儿是否安好?可有给督主添麻烦?”

“令妹在裴家过得很好,陆首领也不必过于担心了。”裴子衿轻叹,“陆首领,你我两家结亲,所以,能否给我一个薄面,御王之事还请陆首领别再插手,若陛下问起,陆首领就说,御王不曾造反。”

裴子衿是在为自己留后路,他和陆孚一样,手中看似有权,实则无权。

裴子衿不满容烨和奚梦儿已久,而奚梦儿也不肯放过裴子衿辞官还乡,所以,或许选择楚熙,他和裴嗣音才有可能离开京畿。

陆孚不问原因,他毫不犹豫的应道:“好!为了我妹妹,我可以答应你。只是,你要好好的善待她。”

陆孚此举只为麻痹裴子衿,让裴子衿以为他和自己一样,也很重视自己的妹妹。

其实不然,陆孚帮裴子衿撒谎,掩盖楚熙造反一事,对陆孚而言,不过是件小事。

陆孚入朝堂,是身不由己。

在这波谲云诡的朝廷里,对陆孚而言,谁当皇帝都一样,因为他只想保命,仅此而已。

裴子衿微微点头,“多谢!”

语毕,裴子衿脚步加快,转身离去。

“驾~”

京畿城外,两匹骏马,沿着坑坑洼洼的地面,极速飞驰。

骑马之人正是楚熙和江秋羽。

风雨萧条,两人头戴斗笠,身披黑袍

江秋羽扬起马鞭,一挥鞭子,鞭声飒飒,在狂风中呼啸而过。

鞭子擦过马背时,马儿一声嘶鸣,四蹄加速,狂奔而起,泥浆被马蹄踩踏的嗒嗒作响。

“驾驾~”

两人身后传来一群人打马的声音。

楚熙瞥了一眼身后,二十个黑衣人骑着高头大马在他们身后疯狂追赶。

自容烨让容煦出手去抄谢家满门后,楚熙就飞鸽传书给琉璃,让他调遣杀手赶往秦州去保护谢玉松的安全,而自己则带着江秋羽连夜出京,赶赴谢家,他想让谢玉松赶紧收拾细软,遣散仆人,让谢玉松带着谢姝快点离开兴朝,去虞朝避难。

而这二十个黑衣人是容煦派来诛杀楚熙的。

“表弟,你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

身后传来容煦狂妄不羁,粗犷嚣张的声音,随着阵阵狂风的席卷,声音在风中渐渐消散。

楚熙瞥了一眼旁边的江秋羽,声音森冷,带着不可抗拒的语气命令道:“江秋羽,你先走,本王来断后。”

江秋羽一贯都是直性子,直来直去,不懂变通。在他看来,楚熙是君,自己为臣,这世间只有臣护君的道理,哪有臣子跑了,将自己的主子丢下的道理呢?

江秋羽摇摇头,他一脸坚定的拒绝道:“王爷,要走也是您先走,臣留下来断后。”

“吁~”

江秋羽和楚熙几乎是同时勒马,马儿脖子被勒后,两啼朝天,一声嘶鸣后,才放下马蹄,稳站地面。

还没待江秋羽反应过来,楚熙手上积攒内力,一掌打在马臀上,马儿吃痛受惊,带着江秋羽一路向前狂奔。

“王爷~”

江秋羽惊呼一声,可受惊的马儿完全不受控制,不顾江秋羽的阻拦带着他一路向前飞奔离去。

楚熙调转马头,空中顿时黑影闪烁,只在眨眼间,楚熙面前已站了不下二十人,这些都是楚熙在私下训练的影卫。

“吁~”

容煦和他带来的杀手也都停下了马。

雨水渐渐停歇,空中升起的红日又投射下一抹刺眼的光,将影卫手中拿着的长剑照的剑光闪烁,寒气逼人。

双方对峙,剑拔弩张,只待一声令下,战争便可一触即发。

楚熙对着不远处的容煦,蔑笑一声,“表哥,我还真是小瞧你了,竟能在我身边安插奸细多年,我却一无所知。”

容煦勾唇冷笑,一脸不以为意,“容熙,当年我去鄞州招揽你为我所用,你不肯。现如今你既进了朝堂,插手朝中事宜,那我就留你不得了。毕竟像你这样聪明的人,留着太危险,保险起见,你今日非死不可!”

容煦语毕,身后的杀手蜂拥而上,和楚熙调来的影卫打的不可开交,有来有往。

剑与剑之间的碰撞声,铁与铁之间的摩擦声,响成一片,刺耳难听。

影卫和杀手之间的对决,是高手与高手之间的较量。

刀光剑影间,空中黑影移形换影,打的如火如荼,掀起一阵血雨腥风。

疾风呼啸,秋叶从树上飘落时,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剑光给劈成两半。

呲~

剑与剑的碰撞,火花四溅,剑鸣四方,震耳欲聋。

容煦手腕转动,剑光四溢,剑气如芒,挥剑时,空中风起云涌,天昏地暗,剑如惊雷,轰鸣震天,随着剑气涌动,剑光暴涨,剑如猛虎般,朝楚熙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楚熙手握长剑,手腕翻转时,剑法轻盈灵活,剑气如虹,挥舞间,嘶嘶破风。

只见他手腕轻转时,挑开了容煦那直插他要害的一剑。

楚熙施展轻功,只见他身轻如燕,身形矫健,容煦见此,也施展轻功一跃而起。

两人飞向半空,剑与剑的碰撞声又再次响起。

楚熙手中长剑如龙,快速迅猛,剑招虚中带实,实中带虚,灵活多变,让容煦不仅看的眼花缭乱,还摸不清他剑中虚实。

容煦内力灌入手中剑,挥剑时,剑气如有千斤重般,向容熙翻天覆地的席卷而来。

楚熙手中积攒内力,浑厚有力的一掌与剑气相撞。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面振动,树木倒塌,尘埃四起,狂风不断

今日的天气阴晴不定,就在两人拉开距离站定地面对峙时,天上又下去了牛毛细雨,将两人的衣发浸湿。

疾风将两人的衣摆吹的猎猎作响。

容煦五指拢了拢手中的剑,楚熙死死看着容煦那张满是杀气的脸。

楚熙知道,再这样纠缠下去,只会两败俱伤。毕竟他和容煦的武功都已达宗师,所以真打起来,难分胜负。

搞不好还会同归于尽!

楚熙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于是便想着在和容煦打斗时,找个机会赶紧逃走。

毕竟,他为江秋羽争取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牛毛细雨渐渐转变为倾盆大雨,地上尸体渐多,空中的血腥味也越来越浓。

哐当一声

容煦和楚熙之间又是一场激烈的恶战。

两人挥舞长剑时,剑气翻涌,剑招凌厉,电光石火间,两人那干净整洁的衣衫已被对方的长剑划得稀烂,鲜红的血液浸湿衣襟,最后又被雨水冲刷。

杀红了眼的两人已顾不得身上的疼痛,容煦想速战速决,快点杀了楚熙,楚熙却想,找时机逃离此处。

楚熙出剑,越出越猛,容煦开始左右抵挡楚熙的进攻,百十招下来后,容煦和楚熙二人都已体力不支,楚熙见此,内力灌输长剑,他朝容煦的眉宇间猛然一扔。

带着内力的剑如长枪般,又猛又快朝容煦眉心袭来。

容煦被这一剑攻的措不及防,他下意识下腰,长剑带着浓浓杀意,在容煦的脸上划过。

待容煦直起身子时,楚熙和他还活着的影卫都已不见了人影。

天高云淡,秋叶飘零

蜀都城内,繁华似锦,街边店肆林立,大道上人山人海,人声鼎沸,远处,高高耸起的阁楼鳞次栉比,街上高声叫卖的小贩也多的数不胜数。

白清兰,陌风和虞珺卿三人在街道上行走。

三人追着佘砚的步伐,赶了一个月的路程,今日才进了南朝的蜀都。

蜀都是南陌国的国都,南陌国中有八座城池,分别是:蜀都、云州、濉州、赣州、儋州、东郭城、衢州和北冥城,其中,东郭城往西,和安狼国的永平城相连,北冥城往北,和霍北城相连,濉州向东和古月国的柔城相连。

虞珺卿看着蜀都的热闹,心生欢喜。

好久都没见过这么热闹的街市了。

毕竟虞珺卿虽为一国皇子,但他很少出宫,他对外界的一切并不了解,如今他跟随白清兰来南陌国的这一路上,他见遍了民生疾苦,也看遍了沿途风景,见到了各县各乡的风土人情,也知道了百姓的困苦所在。

生在乡村的平民,他们的生活苦中作乐,男耕女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街上的流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流离失所,无家可归。

这些生活是虞珺卿在宫里不曾见过的,他对这些穷苦百姓心生怜悯同情,可白清兰却告诉他,“人间是炼狱,活着是修行!人来世上走一遭,免不了受罪吃苦,所以每个人来世上走一遭都有他的劫难和命数。但罪莫大于可欲,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知足之足,常足。人只有懂得知足,才会苦中作乐,每日都活的开心。”

虞珺卿疑惑,“可是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非人所能掌控。而人的欲望一旦失控,心里就会不自觉的不满足于现状!所以这又该如何控制呢?”

白清兰轻叹气,“那就拿你自己和这些穷苦百姓比一比。珺卿,你一生虽然坎坷,但出生时就是锦衣玉食,万人供养。你前十七年享尽荣华,后国破家亡,受尽凌辱,最后又在长公主的庇护下,你在宫里又过上了衣食无忧,令人尊敬的生活。如今你出来见世面,我受你姐姐之托,不仅要为你出谋划策,保你平安,还要将你推上那个位置,所以你这一生除了那点屈辱外,你还受过什么苦?比起百姓日日要为生活发愁,为五斗米折腰,为一笔钱能救家人性命,最后给人下跪磕头,亦或苦苦哀求,最后遭人羞辱,横死街头,甚至有穷苦百姓都不认识大富大贵之人,他们家中亲人生病时,因无钱请大夫为亲人看病,所以守在床边哭泣,直到亲人病入膏肓,被活活拖死后,再用草席一卷随意掩埋掉。虞珺卿,比起他们,你还觉得你苦吗?”

人间地狱,生活修行,人生一世,历经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盛

这是人生的必经路,也是人生的修行路,无人能逃掉,无人能躲避。

虞珺卿经白清兰指点,他才明白自己有多幸福,虽然还是放不下那份被人蹂躏的耻辱,但他还是乖乖摇头,“不觉得了!”

“晨星在天萍在水,人生失意多戮辱。虞珺卿,经生离死别,品人生百态,遇万人历万事,你才能成长。珺卿,复国之路,道阻且长,而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但是,你能对穷苦百姓生出恻隐之心,说明你很善良,所以,我希望你经历万事后,还能守住初心,造福百姓,泽披万民。创造出一个太平盛世出来!”

虞珺卿不解,“姐姐心目中的太平盛世是什么样的?”

白清兰微微一笑,他目光灼灼,语气坚决,“道不拾遗,山无盗贼,家给人足。民勇于公战,怯于私斗,乡邑大治。这就是我心目中的太平盛世。”

这样的盛世不是白清兰一人所期待的,虞酒卿也希望虞珺卿可以创造出一个令百姓衣食无忧,人人富裕,街上无流民,年年无战事的太平盛世来。

远处,一阵香味扑面而来,是街边小贩煮馄饨的香味。

虞珺卿连续赶了一个月的路,今日来到蜀都,他早已是又饿又累。

虞珺卿看见小哥刚盛出的馄饨,晶莹剔透,圆圆鼓鼓,腹中顿时饥饿难耐。

他步伐匆匆,很快就走到小摊边,身穿粗布麻衣的小哥立马讨好笑道:“客官,可是要来碗抄手?”

馄饨在南陌国叫抄手,虞珺卿住在皇宫时,从小就博览群书,他是知道的。

这一个月里,虞珺卿和白清兰熟悉了起来,他从刚见白清兰时的害怕到现在的和她说说笑笑,打打闹闹,他对白清兰已经没有了初见时的那股恐惧。

虞珺卿微微点头,“给我来碗抄手,加一点辣子!”

小哥热情应道:“好嘞,客官您里面坐,馄饨很快就好!”

虞珺卿走进屋里,坐到一个长木凳上。

跟在白清兰身后行走的陌风关心道:“主子,要不要去吃碗馄饨,垫垫肚子?”

白清兰反问道:“你想吃吗?”

“主子,属下不饿,属下只是担心,怕您饿了!”

白清兰微微点头,“今日就去吃馄饨!”

陌风抿唇一笑,“好!”

陌风走到小摊边,小哥见陌风,笑道:“客官,要吃抄手吗?”

“来两碗抄手,加一点辣子!”

小哥笑道:“好嘞,客官里面稍坐,抄手马上就好!”

白清兰走到虞珺卿身边,虞珺卿笑的一脸温柔,“姐姐,你也喜欢吃抄手吗?”

“还好!”

陌风走到白清兰身旁,他用袖子给长木凳擦了擦,确认没有灰尘,才笑道:“主子,可以坐了。”

白清兰坐在他擦了擦的长木凳上,陌风坐在他旁边,与他中间隔了一段距离。

“这中原的小娘子不仅长的娇俏可人,人还娇里娇气。”

远处一阵粗犷豪迈的声音传到白清兰耳中,白清兰抬头去看,只见他们前面一桌,坐了三个身穿兽皮和布衣所混合编制的男子。

三个男子身材魁梧,体型高大,他们还将左边臂膀裸露了出来,胸肌二头肌发达,清晰可见。

他们腰间配挂着弯刀,乌黑发亮的卷发被打成麻花辫,一根根的缠绕着,粗壮漆黑的脖子上带着象牙串起的链子,吃饭时,不顾形象的狼吞虎咽。

“馄饨来了!”

小哥端着热腾腾的馄饨放到三人面前,白清兰收回目光,待小哥退下后,陌风才拿着干净的调羹,从白清兰碗中舀了一勺馄饨,放进自己嘴中。

陌风将馄饨咀嚼吞入腹中后,才笑道:“主子,没有问题,可以用了。”

白清兰伸手将陌风手中的调羹拿了过来,陌风小声提醒道:“主子,这调羹属下用过了。”

“如果有人在调羹上抹毒怎么办?”

一句话说的陌风哑口无言,辩无可辩。

但陌风和白清兰都知道,在这种小摊上是没人给他们下毒的,毕竟百姓出来摆摊也只是为了挣点钱而已,不想摊上人命官司。

但是,给白清兰试毒,陌风已经习惯了,这种习惯陌风已坚持了十年,早已刻在骨子里,改不掉了。

见陌风没做声,白清兰用这调羹舀起碗中的馄饨吃了起来,陌风见此,也只好默不作声的拿过放在一旁的调羹,咬着碗里的馄饨细嚼慢咽。

陌风吃饭文雅,吃相斯文,令人看着只觉他吃饭时都是规规矩矩,慢条斯理,而这习惯是他从小养成的。

作为白清兰所宠幸的下属,他必须万事都要做到最好,如此才能讨得白清兰欢心。

“大哥,前面那桌是个美娇娘吧?长的可真好看啊!”

“是啊,要不咱们上去认识认识?”

“好啊,就当交个朋友了!”

此话一出,三个男子不约而同的大笑出声。

三个男子是古月国人,他们是陪同辰王来南陌的。

古月国人也叫蛮人,他们和汉人不同,汉人文雅斯文,对人对事,彬彬有礼,但蛮人豪放不羁,嚣张野蛮,他们一直瞧不起汉人,蛮人追姑娘的方式也很特别,就是上去就霸王硬上弓。

三男中一个领头男子拿着一壶酒大摇大摆的走上前,他来到白清兰身边,当真正看清白清兰的相貌时,他大吃一惊,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白清兰的相貌倾国倾城,不似人间凡人,倒像是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入了凡尘。

男子很少见到过这样的绝美之人,他美的令人窒息,简直像个让人只看一眼就能使其神魂颠倒的妖孽,眼波流转间,就能勾了他那颗砰砰乱跳的心。

男子见此美人,心里的欢喜多了几分,他上前笑的一脸殷勤,“小娘子,我叫卜欲浑,你叫什么呀?”

蛮人说话直白,虽没弯弯绕绕,可却笑的一脸不怀好意,令白清兰听了,只觉恶心。

一旁的陌风已经放下了手中的调羹,眼中透着浓浓的杀意。

白清兰看都没看卜欲浑,只一边吃馄饨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小女子白清兰,这位大哥可是有事?”

“碰~”

坐在他们前桌的两男中,一男子怒拍桌子,他站起身,厉声指责道:“臭丫头,我们老大能跟你交朋友是你的福气,你他娘的说话认真点,别她娘的不知好歹!”

白清兰嘴角一勾,虽冷笑一声,但依旧不说话,她专心致志吃着碗中的馄饨,没再理他们。

白清兰此举惹怒了卜欲浑,他在古月时,横行霸道惯了,来了南陌国也改不了他喜欢打人的习惯。

他高举酒壶,刚准备将壶砸向白清兰时,只见白清兰蹙眉,单手积攒内力,她眉眼一沉,出手就是带着浑厚有力的一掌,重重打在卜欲浑的腰间。

卜欲浑的腰虽粗壮健硕,腰上满是腹肌,看起来结实强壮,可白清兰的一掌,带着强烈的劲风,强大的内力深厚磅礴,一掌下去,卜欲浑只觉腹中是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疼得他面目瞬间扭曲,眉眼紧促,紧接着他手脚不稳,酒壶落地,碎成一地渣子,他一直后退,直到后腰抵上坚硬的桌角时,他停下脚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大哥!”

“大哥,你怎么了?”

坐在桌边的两个男子慌了神,立马上前去探查情况。

卜欲浑单手捂着腹部,他呼吸不稳,胸膛在强烈的呼吸下起起伏伏,他满身上下流了一层薄汗。

但他也知道,面前这女子,武功绝对在宗师。

也只有达到宗师境,出手时才能轻而易举击退敌人。

卜欲浑看了看身边两个对他一脸担心的男子,这两人一个叫关挐,一个叫关富,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后因参军,才和卜欲浑结实。

两人除了受了些训练,会在战场上与人厮杀外,也不会武功。

而卜欲浑自己的武功也只有七阶,真和白清兰打起来,他们三人今日都得死在这。

卜欲浑调戏白清兰,本来也只想吓吓他,但不曾想白清兰武功如此高强,卜欲浑深知,南陌是汉人的地盘,而他今日又是陪辰王来南陌的,所以为了不给辰王惹事,便只能忍了这个哑巴亏。

卜欲浑伸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我没事,咱们走吧!”

一个男子心有不平道:“大哥,这个臭丫头如此……啊……”伤你,咱们怎么能就这么走了?

男子话还未完,就被一碗滚烫的馄饨泼到脸上。热水的浇灌让他被烫的满脸通红,厉声哀嚎,惨叫不断。

卜欲浑重情重义,他怒气冲冲的上前质问,“你们凭什么泼他?”

虞珺卿因在白清兰和陌风的撑腰下,胆子也大了许多,他一脸义正言辞道:“谁让你们口出不敬之言,竟敢骂我姐姐是臭丫头,活腻歪了吧你们!”

卜欲浑被怼的一时语他气的藏在垂在两侧的手握了紧,紧了握,挣扎好半天后,他最终还是泄了气,刚转身准备带着关挐、关富灰溜溜的离去时,只听一个清冷如玉的声音传入白清兰耳中。

“姑娘伤了我的人,一句道歉都没有就走,是不是太不把我古月国放在眼里了?”

这声音虽带着不善的笑意,但干净空灵,音色无半点杂质。

话音刚落时,只听碰的一声巨响,铁扇和利剑的碰撞声,似要响彻天地,振动九霄。

疾风四起,灰尘四散,地面振动,就连这个馄饨小摊都被炸成粉籍。

白清兰抬眼看去,只见陌风手持凌云霄和一个身着红衣的男子打作一团。

男子手执一把玄铁扇,扇骨用玄铁打造而成,上面刷着红漆,扇面之上刻有凤凰的纹饰,扇面为镂空样式,尖锋处设有锋刃,扇柄处藏有毒针,可杀人于无形。

而这把扇子,白清兰再熟悉不过了,这是玄凤扇,昆仑见玄凤,岂复虞云罗。

这把玄凤扇是白清兰送给邵怀澈的十岁生辰礼物,也是白清兰亲手打造雕刻而成。

白清兰手下施展内力,只见他纵身一跃而起,移形换影间,已加入到陌风和邵怀澈的打斗中。

白清兰出招狠辣,招式凌厉,一招一式都是往邵怀澈的弱点打去。

白清兰出手猛烈迅速,招式灵活多变,又快又猛,快的让邵怀澈看的眼花缭乱,邵怀澈的武功在九阶,他根本就招架不住白清兰的猛烈进攻。

他只能本能的闪躲着,但令他不解的是,此人手中怎么会有她师傅的凌云霄?

难不成面前的人是师傅吗?

正在邵怀澈出神之时,白清兰一掌拍在他胸口,邵怀澈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一掌看似汹涌,实则白清兰已经收了几分力道,否则邵怀澈已经一命呜呼了。

“主子,您没事吧?”

远处,两个身穿青衣的女子向邵怀澈匆匆赶来,他们立在邵怀澈身侧,但却不敢靠近。

邵怀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他没有作答,他那双灵动的星眸在仔仔细细看到白清兰的脸时,瞬间不可思议,欣喜若狂,两种不同的情绪一下涌上心头,欣喜之余,让他连身上的疼痛都好像忘记了。

白清兰还要救佘砚,便也不便多留,他刚准备离去时,邵怀澈急忙唤道:“姑娘!”

白清兰止住脚步,但却没有转身,邵怀澈语气柔了几分,“姑娘,方才是在下一时无理取闹,唐突了姑娘,在下心生歉意,若姑娘哪日有空,可来驿站找在下……”邵怀澈行了一礼,躬身行礼,“届时在下定当备满一桌好酒好菜,给姑娘正式道歉。”

此话一出,不仅邵怀澈的两个手下面面相觑,心生奇怪,就连卜欲浑等三人也是大惑不解,邵国公一向好面子,又仗着自己的武功在九阶和自己身份高贵,从来不会向任何人低头道歉,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看上这姑娘了?

白清兰转身,看着邵怀澈那一脸恭敬,腰身微微垂下的模样,白清兰笑意加深,紧接着眉眼一沉,透露着凶狠。

“啪~”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空气中响起,邵怀澈那白皙无暇的肌肤上瞬间一片绯红。

这一耳光虽来的措不及防,但却让邵怀澈红了眼眶。

因为白清兰的举动让邵怀澈不禁想起,他和白清兰在白府时那段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时光

建兴三十五年,十六岁的邵怀澈第一次来到兴朝。

兴朝繁荣富强,繁华似锦,可邵怀澈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是被人丢弃在兴朝的。

邵怀澈的父亲邵真乃奉国将军,官居正三品。

邵怀澈的娘名叫易贞,易贞的父亲易罩是福州安丘县人,但也是根正苗红的蛮人,在古月国为官,封为廷尉,正三品。

邵真娶易贞,其一是因为邵真出生平民,邵真是靠着易罩的提拔才能当上将军,所以邵真是为了报恩。其二是想着政治联姻,拉拢易家,所以两人成婚后,邵真待易贞千依百顺,荣宠有加,两人婚后一年,诞下一子。

邵真和易贞两人虽相敬如宾,恩爱有加,可邵真上有三个姐姐,他们个个都是势利眼,他们嘴甜心苦,最会说好话,可心里的算计比谁都深。

邵真的大姐名邵玉,二姐名邵淑,三姐名邵华。

邵真还有一个不辨是非的母亲——名古桃。

古桃在易贞进门后,总是对她挑三拣四,表达不满,但又念在易贞是廷尉之女,也不敢对她过于苛刻,于是便只能用尖酸刻薄的言语阴阳怪气的羞辱易贞,易贞是个心善的女人,只能处处忍耐。

承兴二十五年,易贞用自己的嫁妆为邵怀澈打了一副金手镯戴在邵怀澈的手腕上,那副金手镯价值万金,却被回娘家探望古桃的邵华看见。

邵华嫁的不过只是个在赣州做县令的芝麻小官,名叫熊斌,每月俸禄也只够一家人的开销,根本没有多的闲钱去替女儿熊雨买奢侈品。

邵华见熊雨手上戴着一副由铜铁打造的镯子,便眼红起邵怀澈手上的金镯子,于是,她便趁易贞不在时,偷偷将自己女儿手上的镯子和邵怀澈手上的金镯子进行互换,从而顺走了那副金镯子。

当易贞知道此事后,便想着总归是一家人,倒也不做计较。可承兴二十六年,发生了一件事,让易贞一气之下,差点和离。

自邵真坐上三品奉国将军的位置后,随着他权势越来越高,来巴结他的人也越来越多,这其中就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他们带着邵真去茶馆酒楼,四处挥霍,听戏听曲,还带着邵真去烟花柳巷之地,吃喝玩乐,去赌场一掷千金。

这些狐朋狗友对他溜须拍马,曲意逢迎,将他的功绩夸的神乎其神,还将他与兴朝的江清尘,前朝虞国的宁家名将相比。

邵真被这些话忽悠的忘乎所以,都不知自己几斤几两,众人越夸他,他就赏赐众人的越多,而他拿出去赏人亦或吃喝嫖赌的钱财,都是易贞的嫁妆,从娘家带来的。

邵真瞒着易贞将她的所有嫁妆花了个精光,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的易贞知道此事时,彻底崩溃

易贞自来到邵家,孝顺婆婆,敬爱丈夫,这么多年,她为邵真生儿养儿,自认自己没有一点对不起邵家,可邵真居然拿他的嫁妆去壮邵真自己的脸面,易贞本是伤心,可易罩听闻此事后,却劝他,“为了孩子要忍!”

呵呵,好一个为了孩子要忍!易罩轻飘飘的一句话断送的却是易贞那本该有无限可能的一生,可就因为易罩的一句话,她被彻底困在了邵家,一辈子都飞不出这邵家的后院,也见不到外面那广阔无垠的天地

易贞心里苦笑,可命不由己的她又能如何?

易贞只能为了邵怀澈将此事隐忍了下来。

承兴三十年,易家因被丞相夏邑诬陷,而全家一百口人锒铛入狱,但承兴帝却念在易贞嫁给了邵真,成为了邵家人的份上,而让她幸免于难,逃过一劫。

易贞自易家出事后,便像变了一个人一般,日日把自己关在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久而久之,易贞的身体也日渐消瘦。

承兴三十二年,邵真的三个姐姐看易家倒台后,便撺掇着邵真再娶一房妾氏。

在邵真三个姐姐的介绍下,邵真认识了一个比邵真大十岁的姑娘,姑娘名叫温姌,聪慧过人,温柔体贴,对邵真也是千依百顺,能为他疏解心结。

两人认识后,时常约着出去,游山玩水。

邵真还背着易贞将温姌偷偷带给古桃认识,古桃见温姌温柔可人,又懂事听话,当即就决定让邵真将她娶为平妻。

而温姌也是向古桃承诺,若她为平妻,日后必当好好孝顺婆婆,再加上温姌称自己家里曾经也是经商人家,家中富可敌国,财大气粗,可后来虽家道中落,可她手中也存了一笔不小的钱财,但由于他一个弱女子,所以只能将钱财藏起,以免有心人见财起意。

现在,只要他能嫁到将军府,一定会将这笔钱财全部送给古桃。

古桃闻言,乐的合不拢嘴,当即决定,十日后成亲。

而易贞是在两人要成婚的第三天,才得知有一个勾引自己丈夫的女人存在。

易贞派人偷偷去查这女人的来历,才知温姌曾是青楼妓子,后被丞相夏邑的长子夏鼎赎身,夏鼎也曾真心爱过温姌,只可惜温姌身份低贱,又是青楼妓子,夏鼎为了不让夏邑知道他们的事,夏鼎便只能在蜀都为温姌购置了一栋宅子,让他过得舒服。

承兴十二年,温姌为夏鼎诞下一女,取名温希

承兴二十年,温姌和夏鼎恩爱的事被夏邑知晓,夏鼎为了不连累温姌,他给了温姌一笔钱,让他带着温希离开蜀都

承兴二十三年,温姌又带着温希回了蜀都,然后再蜀都城内购置了一间宅子,母女俩幸福生活

承兴二十八年,温希嫁给一个名叫聂遥的穷书生为妻,两人婚后幸福美满,一直过着神仙眷侣的日子

承兴三十年,温希为聂遥诞下一女,取名聂雨。

当易贞得知温姌的身世后,一腔怒气直上心头,他满腔怒火的去找古桃理论,可古桃却冷漠无情的回应道:“你易家已经被满门抄斩了,你如今能活下去都是沾了我邵家的光,所以,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三道四?”

此话一出,易贞后悔不已,若不是当年她听从易罩的安排嫁到邵家,他也不会受此大辱,若不是邵真背着她花光她从娘家带来的嫁妆,她现在便有底气带着邵怀澈出了邵家的门,从此她和邵家老死不相往来。

可现在,易家没了,钱也没了,她出了门,便无处可去,也无钱傍身,她不得已,只能再次忍让。

可是就在温姌和邵真两人成婚的前一日,古月派兵攻打濉州,邵真不得已,只能身披战甲,领兵出征。

这一次出征,温姌为向邵家人表明自己是真心喜欢邵真的,她意志坚决的想要和邵真一起共赴战场。

邵真临走时,在温姌的撺掇下给易贞写了封休书,邵真念在自己和易贞夫妻多年的情分上,命易贞在一个月内赶紧找好住处,一月之后,古桃有权利可以赶他离去。

邵真带着温姌上战场后,仅仅只一个月,就传来邵真战死,温姌下落不明的消息。

而这一个月里,易贞也因积郁成疾,郁郁而终。

在易贞临死前,他曾把邵怀澈叫到病床前,与他说,“这世上的女子都是苦命人,他们生于世间,身心皆不由己也就罢了,可自由也不由己。所以澈儿啊,日后你若是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你可千万不要负她,你要一心一意对她好,可千万别像你爹对你娘这样……”

邵怀澈泪流满面,稚嫩的声音泣不成声,“娘,娘,我知道的,若澈儿以后有心仪的人,澈儿绝不会辜负她,澈儿会一辈子待她好的……”

易贞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笑,泪水从面颊上哗哗流淌。

“娘的澈儿真乖,澈儿,你记住啊!这个世上除了能与你长相厮守之人能陪你一辈子外,不会再有另外的人能陪你一辈子了,所以,以后娘不在,你也要好好的生活知道吗?”

邵怀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伸双手紧紧握住易贞的手,满头热汗,心跳如鼓,“娘,娘,你要去哪啊?你不要澈儿了吗?娘……娘……”

邵怀澈那一声又一声的娘,让易贞心痛如绞,痛的她恨不能用死后魂飞破散来换自己多活几年,然后将邵怀澈养育长大,可是人的寿命自有天定,又岂是易贞自己能决定的了的?

窗外卷进丝丝寒风,将桌上的红烛吹的时暗时明

“咳咳咳……”

易贞猛烈咳嗽起来,鲜红的血液浸湿自己那件素白单薄的衣衫。

易贞知道自己时日无多,如风中残烛,随时会熄。

她哽咽着嘴里的血水,看着面前这张白皙嫩滑的脸,她强颜欢笑,连哄带劝道:“澈儿,你记住啊!娘不会离开你的。娘会去天上变成星星守着你。如果你想娘了,就记得在晚上的时候抬头看看天空,那最大最亮的一颗,就是娘!还有啊,不管你以后走的路有多艰难,你都要好好的活下去……”易贞说着,嗓子越来越嘶哑,声音越来越小,她毫无血色的唇瓣还在不停的一张一合,但说出的话却是有气无力,“澈儿,因为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最后,澈儿,娘希望自己死后,能落叶归根,葬于福州老家,福州城,有黄菊,金燕儿,飞呀飞,飞到故乡去……澈儿,澈儿……”

“娘……”

邵怀澈听着易贞的声音越发变小,他着急的连忙回应,生怕回应晚了,就没有人再喊他一声澈儿了。

“我想喝…喝…水…”

“好,好,我去给你倒水!”

邵怀澈站起身,他着急忙慌的冲向桌边,随意拿了一个干净的杯子,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就在邵怀澈端起茶水要来到床榻边时,桌上的残烛被灌进屋子的冷风所吹灭。

屋内顿时漆黑一片,随之“碰”的一声,邵怀澈手中的杯子因他的心一颤,手一软,而被摔得稀碎。

“娘!!!!!”

一阵撕心裂肺的咆哮声在屋里回荡,久久不曾散去。

那一晚,易贞死了,邵怀澈听从易贞的话,命人将她葬于福州老家,邵怀澈还在易贞的棺材里放了几株黄菊。

自易贞死后,小小年纪的邵怀澈变得心存怨恨,他恨邵真,也恨邵家的每一个人,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弱小不能反抗,他就破罐破摔,萎靡不前,他常常想着,要不自己也跟着易贞,一死了之算了。

可是他又想起了易贞临终前与他说的话,活着才是希望。

自那一日后,邵怀澈像变了一个人一样,自私自利,无情冷漠,他拒所有人于千里之外,也不与任何人亲近。

直到承兴三十四年冬,邵怀澈在无意间听到他的三个姑姑在讨论分家产的事

他还听到,原来邵真当年战死沙场后,朝廷发下了一笔不小的抚恤金,但却从未有人在他面前提起过这笔抚恤金,也没有人告诉过他。

所以这笔抚恤金都被他三个姑姑加古桃给分食殆尽了。

邵怀澈闻言,气的火冒三丈,一怒之下,他推门而入进去就与三个姑姑对峙,可是这三个姑姑却笑着与他解释,“澈儿听错了,抚恤金是没有的事。若真有这笔抚恤金,你是邵家嫡长子,我们又岂会不给你?”三个姑姑还装模作样的解释道:“正因朝廷不发抚恤金,我们都在替你抱不平呢,想你年纪轻轻的,父母就离世了,这朝廷又不发抚恤金,你这以后的日子该这么过啊?”

三个姑姑说着还都假模假样的落下了两行清泪。

三个姑姑三言两语就将年幼不经世事的邵怀澈给哄着离去。可邵怀澈却不知道,正是邵怀澈的这次冲动,给他惹下了一个大麻烦,那就是这三个姑姑竟然在背地里商量,如何把他送离邵家,丢的远远的,让他再也回不来!

承兴三十四年,腊月半,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

夜半时分,大雪还在夜空中飞舞。

雪飘如飞絮,万木冻欲折。

邵怀澈在屋中安睡,屋边的窗户被推了一个小缝,一个身穿布衣的邵府下人将一支香点燃后,放到窗檐上,待香焚烧殆尽后,推门而入的声音才慢慢响起。

邵华出现在邵怀澈床边,她看着床榻上睡熟后那张安静的面孔,脸色骤变,冷了几分。

“邵怀澈,不要怪姑姑们狠心,朝廷发的那点抚恤金确实不够我们分的,再加上邵家又是贫民出生,我们三个姑姑都比你爹年长不少,当年,你爹就是靠我们姐妹三人和你祖母辛辛苦苦养大的,如今你爹娘去世,我们又将你从十一岁养到十四岁,我们不欠你也不欠你爹,所以你别怪我们。”

邵华语毕,手一挥,几个穿着布衣的小厮走了进来,他们将熟睡的邵怀澈打横抱起,在他们带着邵怀澈离去前,心软的邵华还是从身上拿出一个钱袋放在邵怀澈身上。

这个钱袋是邵玉、邵淑和邵华还有古桃四人一起凑的一笔钱。

小厮们将邵怀澈放到马车里,带着他离去。

邵家人怕邵怀澈还会再回来,便差人将他送到兴朝。

邵怀澈这一觉睡了很久,直到醒过来后,才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兴朝。

邵怀澈询问小厮情况,小厮将他来兴朝的前因后果全部说明,最后小厮还将邵淑要自己给他带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小厮学着邵淑的模样语气,一本正经说道:“邵怀澈,将军府的东西不是你的,除非我们施舍给你,你才能得到,否则,将军府的一砖一瓦你想都不要想,邵怀澈,邵家养你这么多年,也算对得起你,所以你也该知足了,邵怀澈,到了兴朝你就在兴朝好好生活吧,别再回将军府了。”

小厮语毕,还将邵华给的钱袋放在邵怀澈手中后,便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看着小厮离去的背影,这是邵怀澈第一次感到孤独绝望。

因为被人抛弃的痛苦和爹娘的死是邵怀澈这一辈子都不能释怀的。

邵家养他多年又如何?他还是恨邵家的冷血无情,恨邵家的忘恩负义,当年要不是易家,他邵家能有今日的成就?

邵怀澈来到兴朝后,已经丧失了活着的欲望,他只想把自己手里的钱花完后,就找个地方安静等死。

可是承兴三十五年,春意正浓,杏花微雨。

邵怀澈遇到了一个救了他一命,并且能让他有欲望活下去的女子,这女子就是——白清兰。

邵怀澈与白清兰第一次相遇时,白清兰霸道强势还喜欢欺负人,真的很令邵怀澈讨厌。

可直到建兴三十五年冬,手中银钱花完后的邵怀澈根本买不起厚衣棉靴过冬。

邵怀澈被寒气冻的瑟瑟发抖,他蹲在墙角,看着漫天大雪,眼底生寒,满目哀伤。

他已经不抱活下去的希望,做好了冻死的准备。

毕竟这个世上已经没人爱他了,而他爱之人也已经全部离他而去。

他对这世界没有留念与牵挂了。

邵怀澈用双臂环抱自己,不停摩挲着身上那单薄的衣服,本想以此来缓和寒冷,但不曾想,就在他以为自己会冻死在这寒冬时,是白清兰突然出现,给他送了御寒的衣服来。

白清兰的雪中送炭让本就缺爱的邵怀澈心生感动,那份感动就好像活在黑暗里的人遇到了一束光,从此世界有了色彩,像海上飘浮之人遇到了一艘能救他性命的船,从此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邵怀澈看着怀中能御寒的衣服,他嚎啕大哭,哭声凄切悲凉。

也是从那一日后,邵怀澈便对白清兰渐渐有了好感。

他对白清兰敞开心扉,道出了自己的身世,也对白清兰无条件的服从与相信,他并不把白清兰当朋友,而是将白清兰当亲人,如此一来,邵怀澈就有了牵挂,也就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在后来的三年里,白清兰亲自教邵怀澈武功,也请人教他读书识字,琴棋书画,虽然白清兰的性格不太好,每次邵怀澈练功不如白清兰心意时,都会被白清兰扇耳光,藤条抽后背等诸多惩罚,但白清兰也有温柔的一面,白清兰会给他买衣服,买首饰,买他喜欢的东西作为奖励。

白清兰曾告诉邵怀澈,“人必其自爱也,而后人爱诸;人必其自敬也,而后人敬诸。”

白清兰说,“只有邵怀澈自己懂得爱自己,才会被更好更优秀的人爱着,若是连邵怀澈自己都不爱自己了,还天天活的浑浑噩噩,萎靡不振,那日后还会有谁爱你?有谁会尊敬你呢?”

白清兰字字句句都是在鼓励邵怀澈能更好的为自己活,邵怀澈为了不辜负白清兰,他也开始振作起来,直到建兴三十八年,邵怀澈因为想要复仇,而依依不舍的告别了白清兰,离开了兴朝。

从那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

可邵怀澈离开的这五年他是无时无刻不在想念着白清兰,如今久别重逢,邵怀澈心里喜不自胜,但他又害怕贸然与白清兰相认,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也就只能以赔礼道歉的方式请白清兰有空时和他去酒楼一聚,一解他多年相思之情。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

白清兰冷笑一声,“这一巴掌就当是你对我的不敬了。”

邵怀澈闻言不仅不怒,还心生欢喜,他恭恭敬敬应道:“姑娘说的是!”

邵怀澈语毕后,他眼圈通红,可白清兰的这一举动却将邵怀澈身旁的两个下属和卜欲浑吓的不轻,他们惊的目瞪口呆,邵怀澈可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这还是第一次见邵怀澈在一个陌生人面前被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所以邵怀澈难不成是真的对白清兰一见钟情了吗?

白清兰轻叹气,她语气缓和了些,“有空我自会去找你,但是,这家店因我们之间的争执打斗而毁坏,你记得赔人家店钱。”

邵怀澈闻言,欢喜激动下,他挑重点,迫不及待问道:“你什么时候来找我啊?”

白清兰瞪了他一眼,邵怀澈这才发觉自己失态了,他哽咽了几下,才重新恢复成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小心翼翼,恭恭敬敬道:“我会赔钱的,但是我能方便问一下,姑娘何时有空吗?姑娘说了,在下也好能提前做准备,好好招待姑娘!”

白清兰不想回他的话,便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邵怀澈见此,为了不惹白清兰厌烦,他只能抱拳,对着白清兰的背影规规矩矩的弯腰行了一礼,恭恭敬敬送她离去。

“碰~”

茶杯落入茶盏的声音很是清脆。

客栈二楼,纱窗前,树枝压低,掩住一半窗,只露出一个男人一半轮廓分明的下颚,这男人身着紫衣华服,他正静静的观看着馄饨小摊上所发生的一切,待好戏散场时,他才抿唇一笑。

他淡淡开口,“来人!”

“主人!”

一个身穿黑衣带着面具的男子站在男人身后,男人薄唇翕张,“去查查那个叫白清兰的女子!”

男子闻言,行了一礼,“是!”

语毕后,男子瞬间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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