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过雨的空气格外清新，连着刮卷的风都透着丝丝凉意，刚出门的王白锡缩了缩脖子，调头回宿舍披上运动外套后温度正好。
通常晚上生意才多，白天空闲时王白锡就帮忙打扫店里不易清理的地方，李父在下面扶着梯子担忧抬头，忍不住操心:“白锡，不用打扫得太仔细，小心脚下。”
“没事的李叔，你站出去一点，不然灰飞你身上了。”
前前后后打扫完后已临近中午，陆续会有客人来买糖水，王白锡学着舀到打包盒里后加料，递过去时不忘露出标准微笑，李父乐呵呵地从后厨将炒好的菜端上台面后招呼他过来吃饭。
他厨艺很好，口味不会太淡又不显重口，王白锡难得多吃了几碗，李父慈爱地望着面前和自己儿子同龄的大男孩，觉得怎么看都不够，心想着要是是他家的话……他愣了会儿，想起自己小儿子貌似挺久之前就和他商量过的事。
“白锡，你毕业实习是到我们家的心理咨询机构上班吗？”
“嗯？是啊，阿月让我去那，大家有个照应挺好的。”
“呵呵，在那不用太拘谨，有哪里不方便可以和我说，虽然我退休了，但这点事还是能管的。”李父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捻动佛珠。
王白锡受宠若惊地抬头，随即弯了弯眼角笑道:“放心吧李叔，遇上困难我会想到你的。”
本该平淡如水的一天，直到他临近傍晚见到了闷闷不乐的齐天。
“嗯？你怎么找来的？”王白锡惊讶得瞪圆眼，他可没告诉过这家伙会来这帮忙打手。
“下午跟老赵聊起的，他说你今天没课，可能会来找我。”
“然后呢？”
“我去你学校了，球场没见着人，然后又问了老叶。”
王白锡有些意外的挑挑眉，没想到他还挺上心，问个下落打听了那么多人。他摸摸齐天快垮到地上的脸，柔声道:“那你怎么没想过打电话问问我啊？”
“你不接……”
“啊？”
他摸出手机一瞧，发现满屏几乎都是齐天打的电话，微信甚至短信都有，王白锡想起他来店后为了专心干活特意调了静音。
“靠，我的我的，坐坐坐，想喝什么我请你！”
齐天摇头，指着自己的嘴，王白锡当然看得出他想要什么，这厚脸皮是故意的还是没注意到店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人？坐在身后的李父已经将视线放在他们这好一会儿了。
“行啊，你也来帮忙。”
“哼，来就来。”
以为能看笑话的王白锡低估了齐天的行动力，他手脚利索得不像是初学者，配料装盒，收拾客人离开的台面，一个人就把王白锡原先的活都给包揽，他最多帮忙套袋子递给客人，李父则去把提前煮好的糖水端出来，配合得井然有序。
“你怎么这么熟练？”
“以前我妈开过饭店，放学老来档口帮忙收拾呗。”
王白锡抬手揉了揉脑门，心里纳闷他怎么不记得有这事？难道是自己已经到忘事的年纪了吗？
“我上初二那会儿她已经不干了，别怀疑自个儿。”
“哦。”
今天雨没怎么停过，就中午出过一小会儿太阳后天又隐蔽了。糖水铺通常忙活到十点就打烊，王白锡和齐天站在同一伞下和李父道别，披着街角昏黄灯色行在往返路上，这个点其实夜市正热闹，即使此刻下着小雨也浇不散从小吃摊里冒出的股股烟火气。
他们紧握着对方的手，跑到摊位买了一份关东煮沿着小路边走边吃，王白锡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般滔滔不绝地说起来，比如想不到他会来找他，并乐意跟他一起忙到那么晚，说得情绪感知笨拙的齐天都察觉到了对方话语里莫名的激昂。
“你……很高兴吗？”
王白锡愣住，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有那么明显吗？”
“哈哈，果然很奇怪吧。”
“是我让你变得高兴的吗？”
“啊？”
齐天认真地望着他的双眼，干净清澈的瞳孔仿佛有流光在里转动，看得王白锡移不开，耳边传来他的话。
“如果是我，能告诉我具体做了啥事吗？以后我也想让你一直这么开心。”
王白锡大脑空白一片，瞳孔不受控制的颤动，藏在衬衫下的心脏砰砰乱跳个不停，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被如此简单直白的一句话整得迷失方向。齐天见他迟迟不回复，低着脑袋用手拍拍他的脸，“怎么？不乐意说啊？”
“齐天，”
“嗯？”
“闭眼。”
他听话闭上，嘴唇就触上柔软物体，齐天触电般睁大双眼，灵活的舌头钻入了他微张的口中，绕上他半滞空的舌。
两个没有经验的人吻得都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他们互相对视良久才移开目光，酝酿着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高兴，是因为你愿意留下来等我，之前愿意那么做的只有老赵和老叶，然后……是你，陪我做这些事的时候都没有嫌麻烦，谢谢你。”王白锡稍稍低头，唯有双眸抬起看他。
“这种事需要感谢吗？”
“只要你喜欢，无论多少次我都会做的，所以多依赖一下我吧。”齐天捧起他的脸，笑着用额抵住他的头，大手滑到王白锡的唇上用拇指抹去潋滟水泽。
头一次感受到自己被那么热烈爱着的王白锡觉得好像置身梦中，他不自觉地收紧两人相握的那只手，炽热的温度连接着他的心，好像相融了。
或许是傲慢的自己一直轻视了他赤诚的爱意，他忽然觉得有愧于对方，又庆幸他未曾动摇。
王白锡回宿舍后已经是十一点了，他蹑手蹑脚开门发现叶真相正坐在床头给谁发信息，听闻动静迅速抬头看过来，甩掉手机走上前环顾一周确认他没事后才开始问，“怎么这么晚才回呀？店里太忙了吗？”
“谈恋爱去了。”
“什么？”
“没什么，下次不用等我啦，快睡吧。”他揉乱叶真相的发丝，转身去阳台取衣服。
“什么情况……”
不明所以的叶真相默默躺回床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可眼皮却诚实的耷拉下来，模糊中陷入梦乡。
日子过得不紧不慢，与他一同见证的唯有那盆茁壮的三色堇。
叶真相边给花浇水边叨叨:“小蝴蝶，小夏明天就回来啦，以后可就不止我会常来看你咯。”
“嗯，你就见过他一次，当然不记得他的模样。啊？他不粗鲁的，虽然兼职打拳，但是心思比任何人都要细腻呢。”
他放下喷壶，一手撑脸一手抚花，叶真相不记得究竟是从哪天开始，某次偶然浇花顺口说出当时所想心事后就逐渐一发不可收拾了，花虽不会说话，但也不会长腿跑，不会埋怨他话多，只是安静地伫立在那块小天地倾听着他的烦恼。
“小夏说要吃油豆腐，吃得好寡淡啊，他一个常打拳的人居然不爱吃肉，奇怪吧？我老早就想问他了，但没好意思说，希望这方面他能向老赵多多学习吧。”
“好在我明天下午才有课，有时间准备，是不是你听我老在念叨，下凡帮我呀？像田螺姑娘那样，不过咱小蝴蝶化人绝对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仙女，或者仙男？等等，花有性别吗？我去百度 ……”
睡得离阳台较近的孙伊笑不禁担心起叶真相日益严重的精神状态，每逢浇水，他都能在那絮叨至少半小时，每句话还不带重复的，而他俩发小似乎早已见惯不怪，路过淡淡地说一声忙着呢便忙自己的事去。
难不成他小时候就这样了吗？
孙伊笑转头望去，眼神里多了几分怜悯。
他难得没说多久就走出阳台，收拾好笔记后准备去上课。
叶真相最近去上课都会有同学主动和他打招呼，闲扯几句有的没的，很奇怪，又意外令他感到惊喜。自从上了大学他明显感觉身边的同学似乎都变得冷漠许多，即使是网上聊得热火的其他宿舍舍长，路上碰面都是匆匆而过，这两个星期却一反常态的敢跑上来跟他勾肩搭背聊天约饭，叶真相欣然同意，他向来不善于拒绝对方的示好。
“老叶！”
身后传来一把浑厚嗓音，叶真相下意识扭头，那人的手就搭上他的肩头。
“晚上聚餐你要来不？名额截止今晚。”
“恐怕不行啦，我明天要早起。”
“啊——我都算了你进去诶。”男人大失所望，蹙起的眉毛都能夹碎核桃，他是跟他同住一层的605舍长，真名记不清了，就记得姓卫，也属于舍长群里和他聊得可熟现实却没怎么搭话过的人之一，近来总串门搭讪，热情似火的性子总让叶真相有点难以招架。
“抱歉抱歉，我们宿舍学弟明天回来，我答应他要做餐好吃的等他呢。”
“做好吃的？我可以蹭吗！”
“可以啊。”
“那说好咯！”
他俩不同路，但卫大哥跟着来到教学楼下，笑着在身后朝他挥手。
“年轻真好啊。”作为老幺的叶真相总是不合时宜的发出感叹，如果此时有路人经过，绝对会被对方用奇怪的眼神看待。
临近月底，叶知理抽空给他打了电话，年后回归岗位的大哥来电次数比上个月要少很多，在家里呆时三天两头就打询问近况，叶真相的大学生活并不丰富多彩，叶知理听他重复的措辞也已麻木，所以难得主动提议。
“多交点朋友吧。”
他何尝不想？以前见到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同学们最近才愿意亲近他，叶真相硬着头皮答应大哥后无奈叹气，思绪飘忽回夏明白身上，没记错的话他这次去确实是有交到正儿八经的朋友，明天见到的话都通通喊来宿舍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