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 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 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绣着鸳鸯图案的红色绸缎桌布上盖在木桌上，一纸婚书静静的躺在中央，由新人亲启。
陈言挥舞着毛笔，现场手写下婚书内容，赋予它该有的意义。
他的技能栏里自然不缺一项“书法”，字字珠玑注入灵魂，字迹刚劲有力又不失灵动。
他略作停顿，随后继续提笔，准备写上婚书上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东西——他和汐汐的名字。
陈是陈瑶的陈，言是诺言的言。
今日，陈言许下诺言，与她白首不分离。
莫小汐静静的立在学长身侧，待到他书写完毕后，接过了笔，在婚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她叫莫小汐，因为有人说她嘻嘻笑很好看，所以她在识字还很少的年纪就和那人许下了诺言。
她很好的兑现了诺言，开开心心的度过了十二年，直至长大成人。
虽然在这个漫长的等待中，生活中偶尔也会有令人厌烦的小插曲，也有令人心痛的意外。
但总体还是很好的，小女孩成功快快乐乐的长大。
直至与他重逢，她终于可以确定，自己的笑不止是形于外表，也是发自内心。
今天，莫小汐这只空游许久的小鱼儿终于有所依，与他共绘鸳鸯谱。
大厅内喜气洋洋，一张圆桌足够大，众人或是端坐、或是随意的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圆桌亦有主位，能坐在那里的，自然是男女双方的父母。
对于来客来说，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只有安安心心吃饭了。
但当事人要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服务员送来一壶刚沏好的茶，陈言倒好茶，与汐汐一同起身，准备去给父母敬茶。
他原先与家里人商量过了。
刘巧燕觉得，先后总会存在，想必亲家也不会对一个“后”字感到介怀，但“先”总是能表明咱们家的态度的。
所以敬茶敬酒时可以从亲家母那里开始，打个头。
夏志武也是这样认为的。
但，在陈言这样告诉汐汐的时候，莫小汐却表达了反对意见。
她何尝没有自己的想法，若说家庭状况，学长比她复杂的多才是。
她一直都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等待着一个可以名正言顺开口的机会。
而尽管汐汐当时没有说出缘由，陈言还是遵从了她的意见。
毕竟正如刘阿姨所说，谁先谁后无所谓，又不是什么狗血偶像剧。
莫小汐与陈言对视了一番，在无人察觉的空隙里交换了一下彼此的心绪。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准公公婆婆身侧，手中的茶盏稳稳当当。
陈言亦步亦趋，紧随其后。
不知为何，他觉得自己的心里似乎生出了一丝名为紧张的情绪。
而当自己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这股思绪就被无限放大，令陈言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定了定心神，此时可没功夫去胡思乱想。
陈言目不转睛的看着身前：
莫小汐郑重地向公婆鞠了一躬，秀发随动作轻轻舞动。
抬起头时，明亮的眼眸中满是真诚。
她将茶盏举起，甜甜的说道：
“爸爸，妈妈，请喝茶。”
“诶，好好好，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繁文缛节那些就不提了，以后......”
刘巧燕有些匆忙的说道，却是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只是自顾自的触发连招。
她打从今早一出门就在期待着这一刻，自己也是第一次当婆婆，虽然自己性子跳脱，却也不能不合规矩。
所以刘巧燕也是提前准备了好些话要说。
就在刚才眼瞅着乐乐和小汐在倒茶的时候，她还反复在心里复习着准备好的话语呢。
可刘巧燕没说两句，终于反应了过来，许多话都堵在了嘴边出不去。
莫小汐的声音回荡在她的耳边，本该是最毫无争议的事情，她却莫名“矫情”，感到十分意外。
“你...你喊我什么...？”
她浑身颤着，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
夏志武看起来则是十分镇静，但他其实也在心里掀起好大的波澜，只是不显露山水、比妻子更快反应过来而已。
闻言，莫小汐冲着婆婆温婉懂事的笑了笑，依旧柔声开口说道：
“爸爸妈妈，儿媳妇给您们备好了茶，请享用。”
再一次听到莫小汐的称呼，刘巧燕呼吸片刻间急促了起来，赶忙看向身边的夏志武。
“老公！你快看，她喊我、她喊我...！！”
她实在太激动了，以至于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只好拉着丈夫的胳膊，一个劲的拉扯摇晃着。
“小汐她喊我妈，她喊我妈妈！！”
“听见了听见了，不要大惊小怪。”
夏志武语气平静的说道，嘴角却是一点都压不住。
显然他也对此感到十分惊喜，不过状况比他老婆好一些，还是能控制住自己。
莫小汐坚定的两声“爸妈”，勾住了在场大部分的注意力。
在场之人都是关系很好的亲朋，其实都知道内情，也可以理解。
夏安炘和夏璐都静静的、默默的看着这边，阮思思自然也跟着自己男人一起。
就连苏棠也屏住了呼吸，手上的果干抓了半天也还是忘了吃进嘴里。
莫泽和秦爱莲则是一脸欣慰的看着这一幕。
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女儿真的很懂事，虽然平日里很小丫头片子，女婿也很吃这套。
但该拿出魄力的时候就要果断些，小丫头片子的心态可不是来谈婚论嫁的。
他们为自己的女儿感到欣慰。
而在众人的视野中央，刘巧燕一个劲的小声重复着“她喊我妈妈耶”。
她端了好久的长辈形象一下子就抛之脑后了，像个小女生得到惊喜礼物一样高兴的不行。
刘巧燕从未听过乐乐喊自己一声母亲，也从没有听见过“爸”这个字眼从他的嘴里说出来。
他们真的不在乎言语上的称谓，只要感情到位就好了吗？
不是的，怎么可能不在乎呢。
刘巧燕多次幻想过乐乐能够喊自己一声“妈妈”，这不仅意味着他彻彻底底接纳了自己、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还完完全全走出了过去的阴霾。
还有那一次，那个拿着亲子鉴定证明书来到家里的洛振国。
那一次，刘巧燕真的好害怕他说出一句：
“你说陈言是你的儿子，那你呢？他有把你当做母亲吗？”
如果洛振国狠心说出这样一句话，那么哪怕他要抢走她的乐乐，她都不敢去阻拦。
“父亲”和“母亲”这两个身份，对每个人都意义非凡、无比重要。
对陈言来说更是如此。
一人他从未谋面、甚至生死不知，一人给他带来温暖和光亮，但那太阳自己却率先熄灭了。
尽管如此，刘巧燕和夏志武从未怪过陈言。
他们眼中的乐乐，是天不亮起来煮面给一家人吃的懂事小孩，是上学奖金奖状拿到手软的“别人家的孩子”。
他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度过了十二年人生，可是他不知道，他的刘阿姨记得他的许多笑容。
当年，南大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之后，刘巧燕陪着陈言去看望陈瑶的时候。
他笑得很轻、不留痕迹，就连陈言自己都未曾察觉。
可刘巧燕就是看得到、记得住，因为她是一名母亲啊，一个永远平凡、又永远不平凡的身份。
今天是儿子的订婚宴，他们的儿媳妇亲口、面对面喊她一声“妈妈”。
父母是亲人，可亲人的范围却很大，也可以关系感情很好很好，哪怕不是父子母子。
莫小汐简短的两句话，让刘巧燕意识到自己和老公终于得到了承认。
小汐她是乐乐的未婚妻，是他的妻子，他们二人早就对其他人来说是一体的了，一方的态度就是双方的态度。
所以，乐乐和小汐肯定是提前商量好了要给她一个惊喜的吧？
刘巧燕这样想着，一个劲的笑着。
好，这样就好了，就算不是乐乐亲口喊出来的，也......
“爸，妈。”
一道声音打断了刘巧燕的思绪，这声音来自面前，却不是刚才莫小汐的甜美嗓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