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漓穿着一身低调松散的黑色真丝睡衣，神态自若地站在车前，一手插兜，仿佛和他对话的不过是个普通朋友，眼角微弯，“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向湳洵没有说话，墨色的瞳孔不断盯着面前少年的每一个表情，试图从一个细节找到心虚的神色。可显然没有，什么都没有。
江漓就这样面对面和他对视着，眼底连一丝情绪也无。
向湳洵心尖一痛，隐隐不安的感觉逐渐在体内扩散开来。
经历了那么多世界，与他相爱多次才回到这里的江漓，怎么会用这样平静的目光看着他？
难道说……他真的把自己当成任务对象吗？
从来就没有心动过吗？
无数在提示【任务完成】的机械音下戛然而止的记忆不断涌现，向湳洵眼眸低垂，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心中浓雾般的占有欲逐渐扩散。
尽管理智告诉他江漓不是这样的人，可每当想起对方是因为任务才接近自己、爱上自己时，却还是忍不住情绪失控。
如果没有系统、如果没有外界因素，江漓还会看他一眼吗？
他……还会爱上自己吗？
会不会就像现在这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完全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向湳洵目光沉重无比，尽管他不敢也不想去相信这种可能，可仅仅只是猜测，就足够让他心碎。
与此同时，777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动的黑化值轻叹了口气，由于江漓完成任务后留在某个世界的记忆会被彻底清除，向湳洵压根不知道江漓为他付出过什么，而江漓本人也记不清了。
难道这才是清除黑化值的最佳办法？
777烦躁地挠了挠头，打开密密麻麻的数据库开始追寻无数小世界里被系统丢弃的零碎记忆。
这时，向湳洵勉强回过心神，看着江漓的眼睛轻声道：“我找你来，是想问你些问题。”
江漓心中一沉，不愧是他攻略了那么多世界的男人，果然敏锐。
他抬步坐到向湳洵身边，将车门关紧，淡淡道：“你问吧。”
向湳洵顿了顿，拿起身边的手机，丝毫不藏着掖着的将屏幕中的照片展示给江漓看。
里面有江漓和林言叙递情书的照片，有情书内容，还有校园表白墙上吐槽这件事的截图。
刚才还心惊胆战怕发生的事终于发生，江漓反倒勾起唇角笑了，整个紧绷的肌肉竟然松弛了许多，他仰了仰头，姿态随意地靠在车后座上，看着向湳洵的眼睛，姿态慵懒语调平静，“你想问是不是真的？”
向湳洵只是看着他。
江漓继续说：“没错，是真的，我之前喜欢林言叙，喜欢的不要不要的。就算知道自己长成什么鸟样，知道自己烂进骨子里，就算什么都没有，却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他，甚至毫无自知之明的贴着去表白。怎么样，这个回答满意吗？”
明明一路上江漓编了不下十几种借口，以他的功力，巧舌如簧妙语生花地将向湳洵骗的团团转根本不是件难事，可不知为何，江漓不想再骗他了。
谎言太没劲。
向湳洵听到江漓的回答，心中难以抑制地涌出无数密密麻麻的酸楚。他舍不得碰的人居然被另一个男人弃如敝履……凭什么？那人凭什么让江漓如此自轻自贱？
这么想着，向湳洵看向少年的目光掺杂着心疼和贪婪。
只看着他吧……求求了。他不会像别人那样粗暴的对待他，他会珍惜少年的每一个注视、目光、爱……永远不会让它们落在地上变成垃圾。
江漓不喜欢的部分，他通通可以舍弃。
看看我吧，一直看着我吧。
江漓看着他脸上丰富多彩的神色，眼中反倒染起一抹兴味，抱臂看着他，“你在想什么？”
向湳洵唇角扯开一个苦涩的弧度，嗓音甚至夹杂着一丝颤抖，“那……现在呢？”
江漓明知故问，“什么现在？”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向湳洵忐忑不安地问道。
不会的吧，江漓应该早就看清他是个人渣，喜欢更值得的人了……吧？
比如他。
“嗯——”江漓沉思片刻，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一脸认真的低喃道：“我也不知道。”
无数失控般的酸胀感从四肢百骸涌来，向湳洵闭了闭眼，他甚至一点都不敢去想，如果江漓喜欢另一个人自己要怎么办。他是为了他才诞生的灵魂，为了他才穿越时空来到这个世界。如果江漓不要他了，他还能在这偌大的城市中活下去吗？
答案显而易见，不能。
没有爱人就会死这种话，在向湳洵身上深刻的应验着。
几乎不受控制的，他抬手将身边的少年紧紧抱在了怀里，他的力气把握的很好，两人之间的距离分明紧贴着，却完全让人感受不到被桎梏的痛苦。
四周的一切嘈杂声仿佛在此刻静止，只能听见两人沉重的心跳，一下、两下。
原本被压制的记忆再次在江漓脑中汇合，霎那间，他看见了无数两人相爱的画面，他听见自己一次次在理智面前失控，和777说道：“我想留在这个世界里陪着他。”
这一瞬间，尽管江漓还没有成功彻底融合所有记忆，却依然能看得出，曾经的自己很爱很爱过眼前这个人。
哪怕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碎片。
陌生又熟悉的悸动感涌上心头，江漓原本称得上淡漠的眼神逐渐发生了细微的变化，就像一片寂静的湖漾起一道漂亮的水花，生动、多彩、绚丽起来。
原来过去的世界，他也并非全无真情。
江漓不再沉溺在乱糟糟的记忆中，暗定心神，注视着面前的男人。
他足够好看也足够耀眼，那些人说得对，如果有一天向湳洵真的破产了，哪怕去直播都能出圈。
可外表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早已没了任何意义，江漓知道，向湳洵的内心有着一片片残缺又完整的灵魂，拼合成一个他的爱人。
他应该去用尽全力去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