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对方笑眯眯，确实很好奇的样子，反复深呼吸运气。
太可恶了！太可恨了！
怎么能坏成这个样子！
雨生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朱水云眼含期待，又问了一遍：“生气了？”
“……没有。”雨生魔长长地吐出来一口气，整个人都慵懒下来，他是不期待某人能有良心了，连一句好听的都没有。
“说了没有生气，就是没有生气。”他只能无奈地，一退再退。
他环着自己怀里的姑娘，带着温情和不舍：“当初我们不是说好了么？只许诺朝夕。我如果真的觉得不自在了，会告诉你的。”
“我此刻只是……有些沮丧罢了。”
他微微垂眸，鸦黑浓密的睫毛垂在白玉一样的脸颊上，投下小扇子一样的阴影。
他盯着地上那一小撮破碎的琥珀渣滓，怔愣出神，语气有些飘忽：“天下武学的第一，我争不过李长生。卿卿心里的第一，我现在……也丢啦。”
他的语气轻轻浅浅，眉目低垂，带着惆怅，带着酸涩。
好像正要飘上天，却被一阵骤雨打落的羽毛，只能蔫巴巴地皱着，黏在小水洼里，躺在地上，看着其他羽毛好风凭借力，随风上青天。
可怜，可叹。
连回廊的冷风，都和缓温柔了几分，寂静无声，似乎被这悲切和低落所侵染，不忍再严霜刀逼可怜人。
“别失落了。”朱水云温和地说了一句，“明天我们还要出门做正事。”
雨生魔的感动瞬间破功，维持了不足一秒。
他觉得自己牙疼。
能怎么办，只能自动将后半句话掐掉，只留下前半句话。
如此想了一遍。嗯，心情变好一点了，可以思索后面那句话了。
“行李准备好了？要去天外天？”雨生魔迟疑着，问了一句，“那白毛……莫衣那家伙一起去吗？”
朱水云摇了摇头：“莫衣要留着看家。”
她这么大一个快活城呢，人都走了，万一有人脑子一抽，来袭击怎么办？
正常人都不敢来袭击，但她不能高估反派的智力。
就算快活城本身的防御设施很齐全，事后重建也不费事，她也不想疏忽。
再说了，她不傻。
组团刷本打防守战的时候都懂得，不要将两个关系为敌对的Npc，编到一支队伍里面去。
万一出点什么事，打输了，那就是绝对不能饶恕的大失误！
会逼死强迫症玩家的！
雨生魔要去复仇，自然要跟去，那只能莫衣留下来看家了。
雨生魔的心情又好了一点，我可以和卿卿一起过年，那个白毛独守空房！
卿卿还是爱我的！
他觉得自己被哄好了。
“好的，卿卿。”他亲了亲朱水云的嘴角，语气欢快了几分，“其实你不用在意，我过两天就好了。”
他微微仰头，回忆着，将两条腿放下来，垂到屋檐外面。
“就如，我第一次被李长生打败的那天，发现天下第一不是我。”
那天的不甘心，痛苦，疯狂，挣扎，此刻依旧记忆犹新，那是他自从学武，十几年来第一次输得那么惨。
但那么痛彻心扉的不甘，此刻也慢慢褪色了。
“我现在，也接受了失败，不过也不愿意放弃。”
那些懦夫都不敢去挑战李长生，只有他，一直没有放弃。
他说到最后，语气带着几分嘲讽：“他们嘲笑我是不赢剑仙，但我觉得，‘不赢’可比‘比都不敢比’强多了。”
输一百次，一千次怎么了？有什么丢脸的？都不愿意去试一试才是丢脸。
“而且，我有预感，”他喃喃道，眼底满是光亮，“跟在卿卿身边，日后一定会遇到很多不同类型的好对手，切磋的机会也多得数不胜数。”
“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他很是期待地抱紧了怀里的人，“未来可能有一日，每天都有不同的对手，找上门来抢着和我切磋呢。”
朱水云：“？”
朱水云笑了笑，反手掐住了他左右两边的脸颊，微微歪头：“小雨点，神仙愿意实现你的一个愿望。二选一提问。你是愿意和我结婚，还是愿意当天下第一呢？”
雨生魔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额头上渗出来冷汗：“不可以都选吗？”
朱水云微微摇头：“不可以，只能选一个。选一个哦~”
她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挣扎纠结，好像开了染料铺，青红紫白都有，煞是好看。
半晌没憋出来一个字，但他的额角都湿了。
朱水云看足了乐子，大发慈悲地松口，拍了拍他的背：“算啦，我不问这个……”
雨生魔忽然出声：“……那还是结婚吧，因为……”
他往前扑了一下，将人带倒躺在地上，两个人一起仰面看星星。
“天下第一是一定要自己亲手取得的东西。但，和卿卿成婚，是我做梦想都想要神仙赐给我的奇迹。”
朱水云啧了一声，也没有说这个回答她是否让她满意。
……
漫天飞雪，大地苍茫，一行近百人的车队，在雪天赶路。
马车压过，留下深深的车辙印，惊扰了野原上的飞鸟走兽，也惊扰了某个行人。
一个穿着一身邋遢灰衣，满身补丁，腰挂酒葫芦，披头散发的醉汉，躺在路边雪地里，听到动静，猛然睁眼。
“奇怪，这马上就要大过年的了，不在家好好待着，出来闲逛做什么？”醉汉喃喃说道，他须发浓密，胡子拉碴，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澡了，几乎看不清原本的相貌。
但当他站起来的时候，腰背笔直，清隽遒劲，双目含着晶光，昭示着，他不是一个普通人。
这个不是普通人的醉汉，拍了拍身上的积雪，蹭到路边的枯树旁，盘腿坐下，喃喃说道：“酒没了，的确要结识一位友人，添些存货了……”
骏马奔腾，马蹄声震地，树上的积雪纷纷落下，抚了男子一头一脸。
男子眯眼望过去：“一行百人，落地无声，好武功。通体健壮，四肢修长，好神骏。”
赶车的人，也见到了这个行踪可疑的男子。
“家主，前面有一个……流浪汉？”说话的是苏暮雨，他眉头紧皱，心底的警惕拉高到了最大。
什么样的流浪汉会在大雪天，临近佳节，跑到这万丈荒原来？
古怪，可疑。
莫不是天外天的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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