埋在心里的话说出口，千叶倒是轻松了。
卡卡西从听到那句“我喜欢你”之后便浑身僵硬，他明知自己该打断她，但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完全发不出声音。
他不想听下去，越听越是难以拒绝，但他又想听下去，因为这辈子可能就这么一次。
身为更年长更成熟的一方，他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明白自己现在的表现太过别扭——真不愿意耽误少女青春好时光，就不应该什么都由着她。
往日面对千叶时，生硬的话题转移、突兀的沉默、隐晦的拒绝他做得足够多，千叶不是呆子，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抗拒。
他以为有这样的心照不宣就足够了。
但他想错了。
千叶直勾勾地望着他，绷紧了的一张脸上是直白的期待，卡卡西这才明白过来她为什么非要视频，非要他摘下面罩坦诚相待。
他确信自己现在的表情以及眼角眉梢变化的弧度都已落入她的眼底。
卡卡西开口的时候上下颚仿佛黏在了一起，艰涩非常：“为什么，哪怕这样，也想要在一起？”
千叶歪了下头，像是疑惑又像是思考，但最终却很干脆：“因为我想。”
“我想要和你在一起。无论结局如何，只要我们心意相通，只要我们能拥有一段快乐的时光，我都不会后悔。相反，如果我连向你走去的勇气都没有，如果我们连开始的可能都被扼杀，我会很难过很难过，很遗憾很遗憾。而且……”
“你为什么觉得我们之间必然以悲剧收场？”
她轻声问着，神情平静。
不是对未来艰险一无所知的茫然，而是面对已知困难时下定决心要勇攀高峰的坚持。
她捧出一颗心，说：我不害怕未来会多么糟糕，我只问你，你愿意和我一起面对，一起走下去吗？
卡卡西张着嘴巴，好半晌没说出话来。
千叶没有催。
白头发黑眼睛的青年长久地注视着她的脸庞，看她在此刻庄重而凛然的神情，看她眉间飞扬的湛然神采，看她明亮而藏着锐气的眼睛，像是被穿透又像是被引诱。
他听到自己的叹息，还有那声无可奈何的：“我愿意。”
简直像是在婚礼现场宣誓似的。
被突如其来的念头逗笑了，数不清的快乐从女孩弯弯的笑眼里、卷翘的睫毛间、上勾的唇角畔溢出来。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因为紧张而微微浸出汗渍的手掌心，双手交击，一副完成了人生大事的样子，满意道：“好，卡卡西先生，从今天起，你就是千叶小姐的男朋友啦~”
“是的，”他弯了弯唇，温声回应，“千叶小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女朋友了。”
柔软而专注，郑重又诚恳，看得千叶不由自主绯红了面颊。
可、可恶……难道不是在关系暧昧的时候防御才会减半吗……为什么反倒是这时候，她的脸轻而易举就烧了起来……
他们决定交往。
从一个被时间所阻隔的吻开始。
碰不到，摸不着，只能看到对方鲜嫩而湿润的唇瓣合拢轻抿，鼓起一个微妙叫人心里发痒的弧度，然后是微微垂下的睫毛。她抬起食指，说不清楚是唇先动还是手先动，总之，唇角轻轻印在指骨，指骨又挪到心脏，轻轻印了一下。
他的心脏也猛烈跳动起来。
不过是隔靴搔痒。
但他明明有机会亲手摸到，亲口碰到。
卡卡西开始懊恼，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把未来的那个自己和现在的自己搞混了，他不是和她确定关系的那一个，他是……后来的那一个。
不对。
他从梦中醒来，低头望着自己的手掌，缓缓握住拳头，却依旧能够记起来自己为什么想要拒绝千叶，为什么觉得这段感情并无希望，又是如何在她的引诱下情不自禁……
不对。
梦是第一视角的。
他把“他”当成了自己。
卡卡西感到混乱，甚至时不时超越梦境，和未来的自己共感。
被千叶的手心贴住额头的时候他僵硬地呆在原地，只听到对方惊讶又慌乱地叫：“你发烧了！”
卡卡西想：她的手是凉的。
“是你发烧了啊笨蛋！”
千叶按着他躺在床上，盯着他就着热水喝了药，拉高被子，再瞧瞧他那柔弱可怜的小模样，忍不住压住他炸开的头发，揉揉他的脑袋。
卡卡西蹙着眉尖躲开她的手，像小猫哈气：“不要。”
千叶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她向来尊重他人意见，再加上卡卡西是病号，她不和他闹，只露出一个玄奥的微笑，施施然退出了房间。
卡卡西后来才发觉她变了许多，大概是多了有对象的自觉，又清楚他已经长大，所以她几乎不再穿着吊带短裤在屋里乱晃，换成了t恤短裤。卡卡西的视线扫过她的膝盖，连同那周围雪白柔腻泛着隐隐珠光的肌肤，再往下，足踝纤巧，指头圆润……
年轻人偏移目光压下身体反应，不由自主陷入沉思，他怎么也算不上什么色魔吧？还是说青春期的身体就是这样？
确定关系后的千叶要比卡卡西印象中的女孩大胆一些，好像确立了名分就可以跨越某种界限，她会理所应当地撒娇要他念书哄睡，也会无所顾忌地请求他脱下上衣，模样是害羞的，但目光是直接的，要求是不可以拒绝的。
卡卡西说不清楚到底是谁吃亏。
因为女孩同样也会用甜蜜的语气诉说爱语，会乖乖窝进被子里，反扣手机，在无尽的安静里，很小声地告诉他，自己只穿了一条裙子。
黑暗激发龌龊的幻想。
他听到声音，细微，羞耻，是丝绸一样的皮肤和光滑的被子摩擦产生的窸窣响动，还有幻觉似的水声。
她轻声叫：“卡卡西……”
他不可自扼地泄出一点点喘息，低哑，难耐。
她明知故问：“你在做什么呀？”
恶作剧似的语调。
他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好半晌才回道：“我在想你。”
“好。”
她吃吃地笑，这时候听来格外、格外的恼人。如果能够把她抓进怀里，握住她的手腕，圈起她的肩膀，他一定会用更加激烈的手段叫她闭上嘴巴，再也不能嚣张。
一直以来都是个纯爱党的旗木卡卡西脑子里全是乱七八糟的事情，被火气搅得唇角口燥，恨不得要杀人。
那边的女孩高高兴兴地和他道晚安，似乎已经满足，还不忘口花花：“晚安宝贝，我会在梦里想你的～”
“晚安。”他迟疑片刻，在一声上扬的“嗯”后，红着耳根加上了被威逼利诱说出的惯例，“爱你。”
“爱你。”
她的声调不像以往一样腻人，带着似乎是困倦导致的鼻音，让卡卡西有点不满，但又不好说什么。
他冲了个澡，陷入安逸又空虚的睡眠，而早晨醒来的高中生版卡卡西比他更空虚。
还要面对千叶担心的询问，是工作太累了，还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什么也没有。”卡卡西说，像是要把嘴里的煎饼嚼成碎渣，带着难以言喻的焦躁。
他在忍耐。
灵魂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这里，一半在未来，两个本就是一体的灵魂在融合。
他要怎么告诉千叶，我就是你的男朋友。
现在和未来，都是我。
……一定会被打死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