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云起宗那天，旭日东升，清风微凉。
路星璇穿着一袭鲜艳的鹅黄长裙，秀发编织成精巧的麻花辫垂在胸前，青丝点缀嫩绿发饰，像是秋日的袅袅生机。
手边的蓝色宗门弟子服一遍又一遍折叠，整齐地放在温馨的床上。祥云纹样的银色铃铛陷入柔软布料中，静悄悄的。
葱白的指尖流连，良久，她轻轻敛下纤长睫毛，似有若无叹息一声。
从院子出去后，经过风回院，稍微一望，几抹嫩白的花瓣迎风伸展，宛若招手挽留，缱缱深情。
路星璇脚步微顿，回头望了许久才下山。
前几日，她向掌门提出废除自己云起宗弟子身份的请求，遭到掌门拒绝。
话里话外多次安慰时倾的死亡并是她的错，云起宗无人迁怒她。
但是她去意坚决，两人各退一步，掌门只说让她下山历练，随时可以回来。
云起宗亲传弟子的身份，永远不会变。
“她已经离开了。”
主峰上，感受空气的细微波动，掌门遥遥望着远处的山峦。
苏潋叹息，“平日路星璇是弟子中最闹腾的一个，现在出了这事，内心指定不好受，这次下山就让她自己静一静吧。”
江巍目光沉沉，手里攥着一幅卷筒，神色不明。
掌门了然瞥了一眼，淡声道：“师徒俩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
“是呀，性子太过于执拗了些，看到一个死胡同就往里钻。”
掌门等人经查证，认出神魔剑，对它的来历一清二楚。
意外得知了这么一个法子，以时倾那样倔强得偏执的性格，即便后果是坠入万丈深渊永不超生，也不会退却。
杀掉混沌，已经成为她一生的心魔。
想到什么，苏潋好奇地看向一言不发的江巍，“听说数青峰那只千年大乌龟昨日蹿出来，这是真是假？”
江巍翻了个白眼，不语。
知晓路星璇要离开后，昨日趁着江巍不在，司年、温灵一众弟子又拉着她偷偷溜进去，美其名曰要弥补这个遗憾。
潭水下的乌龟也许真的沉睡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动静。
至于传言，不过是他们自己编纂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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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走停停，漫无目的行了十几日，路星璇于一处枫树高山休憩。
红霞浸染天色，山川蜿蜒朦胧。
随手从储物袋中掏出褐色油纸包裹的食物，一一剥开，比巴掌还大的葱花饼如今只剩下一半，边角露出香辣的鲜肉馅。
面饼是三天前在一座小镇上买的，卖饼的大娘一个劲推荐他们家的葱花鲜肉饼是最香最大的，吃完那叫一个意犹未尽。
她夸得天花乱坠，路星璇顺手买了一张。
新鲜出炉的饼堪称人间美味，可是放久放凉，就干巴巴的，咀嚼十几次才能咽下去。
尽管如此，路星璇还是舍不得扔掉。
也许是出于不能浪费食物的道德感，又或许是还怀念第一口时心脾大开的幸福。
总言之，她手里还捧着那半张干硬的饼，并且打算在之后的旅程中慢慢吃完。
她支着一条腿，手肘撑着下巴，慢悠悠啃着。
身边竖起来古朴镜子里幻化出老者的身影，他一览众山峰的青翠绿意，愉悦地眯起眼睛。
“你为什么不肯出来？”
路星璇目视前方，嘴巴一鼓一鼓。
神魔剑已经成了，按照师尊的嘱托，她只需击碎镜子，老者就能自由。
“还不是担心你，你说你一个小丫头片子独自在外闯荡，万一出了事情云起宗都不知道上哪去找。”
路星璇自保的修为并不差，但弱在年轻，阅历不足，难保不会遭到坏人哄骗。
她又咬了一口大饼，随口问道：
“当初师尊执意要带我去秘境，那时候不懂为什么，如今想起来，你们是不是早就知道那里有上古神力的传承？”
哼着调子的声音戛然而止，老者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是。”
这一切，早就被她安排好了。
腮帮子咬得头脑发疼，路星璇停下来，“那收蔺舟为徒呢？也是......预谋已久吗？”
思来想去，还是挑了个不是很恰当的词来形容。
老头摇了摇头，“不是，事先我们并不知道蔺舟的身份。”
也就是说，师尊当初收蔺舟为徒弟，是出于本心。
而收她，却是偶然之举。
路星璇面无表情，继续嚼着，油脂泛凉，滑进管道时感觉黏在四壁，惹人不适。
想喝几口水将那种感觉冲下去，可是水囊空荡，只倒出几滴。
包裹里还有几个路上采摘的不知名果子，她胡乱用衣角擦拭几下咬下去。
青涩的果汁在味蕾上爆开，酸到牙齿发软，神经打颤，眼眶氤氲。
即使如此，喉咙中的不适终究淡化许多，涩涩的味道也叫人尝出几分鲜甜。
老者虽看不见，却耳尖捕捉到她的龇牙咧嘴的动静，紧接着，是轻轻的啜泣声和极力压低的吸鼻子声。
以为路星璇还在怨恨时倾，犹豫不决许久，最后老者长叹一声。
“神魔剑的打铸，其实一开始定的人是你。”
果汁堵住味蕾，舌苔干涩，陆星璇慢半拍转过头，“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