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驰低下头，视线避无可避对上她的眼睛，也正是因此，他清楚的看见那双眼睛里清晰可见的嘲弄。
萧驰愣住，明明他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然而现在，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想好了吗？嗯？”
不等萧驰开口，她突然松开手，神色已经恢复成面无表情的模样，语调不疾不徐。
“你以为你是谁？万人追捧的歌王？绝无仅有的音乐天才？俞氏费劲心机留你，驰云没有你不行，木星费劲心机挖你，男人羡慕你，女人痴恋你？”
“那你今天怎么这么狼狈的？”
“萧驰，你的脑子是被酒泡晕了吗？”
“你以为是谁给你的底气在我面前大放厥词的，是我，是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因为我哪怕不爱你了，我还有良心。”
”以前外面那些事，我不看不问，是我还愿意纵着你，我不怪你，我也不欠你的，你但凡还有点脑子，还要点脸，都不至于说出这样的话来。”
“驰云的对赌协议是因为什么？你不知道？我没有了驰云大不了就去俞氏，我输得起，你输得起吗萧驰？”
一字一句，可以说是半点面子都没给萧驰留。
“可以了，萧驰，我最后说一遍，到此为止。”
“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你再这么闹下去，只会让我觉得你愚不可及，专辑是你自己的，要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你如果真的不准备好好做了，我把人撤出来，你愿意怎么来怎么来，我亓照云当初能替你担保就能负得起后果。”
萧驰这会儿反倒冷静了下来，他抿了抿唇，声音沙哑低沉。
“对不起。”
只有三个字。
道歉认错，再没有辩解，也没有挽留。
毫无意义，亓照云不需要。
亓照云看着他，缓缓露出一个笑，语气温和下来。
“嗯，回去吧。”
视线落在萧驰身后的某一点，亓照云眉尾微不可见的动了动，随后不甚在意地收了回来。
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走吧。”
车窗随着车子的远离而慢慢升起，遮住亓照云精巧的红唇，她微微侧过脸，再次往这边看过来，眉宇间是没有完全收回去的肆意锐利。
许净墨呆立在原处，心口鼓噪。
他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刚结束练习，出来后花园里活动活动，听到门口的声音，原本是想过来看看是谁回来了，结果正好碰见萧驰威胁亓照云。
再想退回去就来不及了。
许净墨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想着等一会儿找机会偷偷离开，哪知道两人居然直接吵起来了。
早知道还不如刚刚直接走了。
目睹两个以“恩爱”出名的人吵架是种什么感觉，至少许净墨觉得不太好。
尤其是对于萧驰，许净墨的观感尤为复杂，萧驰这个人在音乐方面，诚然是令人敬佩的，许净墨也不例外，甚至在萧驰毫不留情地断言他不懂摇滚也不适合走这条路之后，他看萧驰依旧是位可敬的前辈。
之后撞破袁媛的事情，他一开始以为是误会，直到亓照云过来……
归根到底，这是私人感情，只要亓照云愿意，他人没有置喙的余地，许净墨更没有。
然而这一刻，在萧驰口口声声挽留亓照云的时候。
许净墨突然涌起一股愤怒，甚至想要走出去，然后他就看见亓照云伸手抚过萧驰的脸。
从他的方向，看不到萧驰的表情，只能看到亓照云微微抬起下巴，半张脸暴露在灯光下，她今天应该是有应酬，脸上还带着妆，越发显得眉目清晰如画，红唇微勾，漆黑的眼眸映照着灯光，熠熠生辉，从萧驰身上扫过。
许净墨胸口的怒火掺杂进不知名的情绪，说不上来是生气萧驰的混账，还是……
生气……
那个人……不是自己。
这种情况下，许净墨居然不可抑制的起了生理反应。
他意外，震惊，同时难堪。
为自己的无耻，也为自己的无可救药。
许净墨本能地想要离开，下一秒，亓照云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她好像认出了是他，又好像没有，或者说，她根本不在意这个人是谁，所有的情绪犹如潮水一般，迅速退去，只剩下清清冷冷寒玉一般的一张脸。
许净墨魂不守舍地回了自己的房间，拿起桌上的水杯，灌了大半杯，然后在床上躺了下来。
目光怔怔地望着对面的照片墙，这个录音棚最早是亓照云和萧驰的住所，后来亓照云把这栋小院买了下来，改造成了专业的录音棚，客房里保留了很多亓照云自己的布置。
比如这面照片墙，大多是乐队演出的照片，有welled，也有其他乐队的，还有一些后台的合影，角落里有一张亓照云的抓拍照。
稍显逼仄混乱的后台，亓照云站在窗边，灯光自她的侧面照过来，应该是拍照的人叫了她一句，她转过脸来，直视着镜头，目光沉静，眉宇间是尚未来得及收起来的肆意凛冽。
许净墨心头又是一跳，明明刚刚喝过水，喉咙里依旧干涩一片，他烦躁地将t恤领口往下拉了拉，然而并没有什么用，那渴意顺着咽喉烧进胸腹，一路向下……
最后他终于没忍住，抖着手松了裤腰。
阿云……
再次恢复神智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后，自然也没注意到扔在一边的手机亮了几下之后，熄灭，又再次闪烁了一下。
许净墨有些颓丧，清醒过后，只剩下罪恶感。
他将头埋进枕头里，觉得自己真的是完了。
卑鄙无耻、自甘堕落、猥琐下流……
用最恶毒的词语来形容都不为过。
可是……
心底深处他又忍不住想，有没有可能，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有那么一天，阿云也会……
那么多人里，她选中了他。
她说他好看，说他年轻，正青春……
那么，是不是意味着她的视线也曾经为他停留？
许净墨翻了个身，用手臂遮住过于亮眼的光线，视线不可避免地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
过了许久，他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拿过手机。
解锁。
瞳孔瞬间放大。
上面是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信息。
“明天来驰云一趟。”
落款：亓照云。
许净墨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正对上照片上亓照云的眼睛。
目光沉静，就像她此刻真的在看着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