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直到沈驰言真的见到霍无忧浑身是血、面色苍白地站在他面前时，他仍旧不敢相信。
“临安侯你这是……”
只见霍无忧身穿玄色粗布麻衣，作寻常百姓打扮，但身上的血腥味却重得让人害怕，那双瑞凤眼的眼白也淤了血，他的喉结难受得上下划动，支着身子为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摆了摆手，示意旁人退去。
直到屋中只剩下他和沈驰言，他才开口：“云桥县被攻破，我被俘后，他们将我关在监牢中，幸好云桥县的监牢薄弱，我逃了出来。”
沈驰言面露惊诧，但很快他便又不解道：“可江州府也重兵围堵，临安侯又是如何进城的？”
霍无忧答：“进入江州，尚有一条古道，北狄人也发现了，可他们对那条古道，到底比不如我熟悉，去年来江州查案，那条路我早已探查得了如指掌，利用天险躲开追兵，还是做得到的。”
看着霍无忧一身伤，沈驰言不是滋味：“临安侯还是先疗伤吧？”
霍无忧摇摇头，又撑着自己站起身来，挪动到沈驰言的桌案前，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而书。
喉间发痒，他咳了几声，只觉口中一股血腥味，但他的手未停，很快便洋洋洒洒写下许多。
“沈将军，我此来便是为了将这些消息告知与你。”
不明所以间，沈驰言拿起霍无忧写满了字的纸，只一眼，便惊得变了色：“这是……”
“北狄人攻城所用战车的构造，北狄人常用的兵法战术，以及北狄战马的习性，诸如此类。”
霍无疾给他的那一本军机密要，他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坚守云桥县的那段日子，霍无疾还将许多北狄见闻告知于他，尤其是这些年霍无疾在北狄为马奴，最是了解他们战马的习性。
譬如他们的马虽健壮，但所吃的草料并非中原所有，他们的战马也同样处于缺少草料的状态中……甚至，霍无疾还会驱策北狄战马的口令。
沈驰言疲惫的眼中重燃战意，有了这些，突围北狄的包围也不是没有希望。
……
华京。
江州传来捷报时，沈清棠正在宫中陪伴薛执宜。
原本身为官眷，她进宫是需要皇帝允准的，但如今姜绪既然担了这个乱臣贼子的名头，这些日子也假借皇帝之口颁布了不少政令，对于沈清棠进宫这样的小事，自然无所不应，这让她进出宫门如出入自家。
知晓沈驰言率军突破了包围，沈清棠连日的愁云惨淡终于被驱散。
不止如此，捷报也带回了霍无忧的消息，生死未卜整整两个月后，竟得知他身处江州府中，并出谋划策攻破了北狄的围堵。
援军和粮草都得以进入城中，大雍的临头之祸解了！
“执宜，没事了，你听到了吗？他们都没事了……”沈清棠几乎喜极而泣。
薛执宜也是怔愣了许久，才一点点缓过神来，眼中不自觉泛起湿润……大约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腹中的孩子也一阵汹涌起伏。
她就知道，霍无忧会没事的，他这辈子福寿绵长，定不会这般轻易丧命。
她抚上自己已然浑圆的腹部，这些日子以来，她做好了保不住这孩子的准备，甚至不忍心将他当做一条性命，她怕自己到绝境之时会不愿割舍……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对腹中这个生命有了实感。
她唤了声：“秋云。”
秋云连忙应声：“夫人有何吩咐？”
“速速把那副落胎药处置了。”她道。
……
提心吊胆的这些日子，简直度日如年，好消息传来，华京上下一片欢腾。
雁归重新联系上霍无忧，他的信件便接连不断地如雪花一般飘来。
霍无忧絮絮叨叨诉说着他的思念和归心似箭，还将他如何通过驱策北狄战马的口令扰乱北狄军队，然后以少胜多，用江州府的残兵杀出重围，这才发现，北狄其实也不过是虚张声势，因为战马的饲草不足，北狄的战力其实根本不如表面上那般勇猛。
此战胜后，粮草得以进入江州府，残兵也得以与援军汇合，而后他们一路反攻，打到云桥县。
镇守云桥县的北狄将领见到攻城的霍无忧时，可以说是瞠目结舌，因为他一直以为霍无忧始终被他关在牢狱之中，却没想到牢房中的居然是和霍无忧模样十分相似的霍无疾。
匆匆赶来支援的赫连佑得知此事，将那将领发落了，又挟持霍无疾为人质，逼迫霍无忧退兵。
他自认为霍无疾已是废人一个，却没想到霍无疾竟在他挟持之时，用左手夺剑反杀。
霍无疾本不是自暴自弃之人，在北狄为马奴多年，何尝不是卧薪尝胆？无一日不在偷偷用左手练武，为的就是这一刻，能将杀父仇人斩于剑下。
斩杀了敌国皇子，大雍士气大振，一鼓作气重新占据云桥县要隘。
不过顾及皇帝已经对他们起了杀心，霍无忧仍有些担心，对此，薛执宜回信：他们已经用些办法“劝服”皇帝了，接下来华京这里会全力支持边境战事，无论是援军还是粮草都不会短缺，让他只管放心。
于是这一次，大雍兵强马壮，又比北狄人更加了解地形，很快就以风卷残云之势将北狄人打得落荒而逃，灰溜溜逃出月岭关外。
不止如此，还连占北狄数城，将大雍立国以来与北狄百年争议不下的领土收了回来。
金秋时节，西北的草原一片枯黄，北狄人放弃大片草场，西逃百里，看样子，若要恢复战力，再犯大雍，只怕也得再休养生息数十年。
月岭关的百姓受侵扰百年，这次交战，更是死伤无数，终于见北狄败走，山野间，万顷枯坟前，烟气袅袅，无一不是百姓前在祭拜，告慰逝者。
来到昔日被坑杀至死的将士们的埋骨之处，霍无忧和霍无疾下马叩拜。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这些冤魂不再受战火侵扰，终于得以安息。
班师回朝的路上，月岭关与江州的百姓一路高歌相送。
马背上，霍无疾道：“这般景象，咱们陛下见了，定又要提猜忌，说咱们功高震主了。”
“让他猜忌去。”霍无忧的轻笑间透着几分寒意：“这一次，就让他的猜忌成真又如何？横竖他还有这么多条命没还。”